12月9号案发当晚,辛刚收到了江军的威胁信息。只是收到威胁信息的,不止他一人。等他赶到现场时,林典站在房间中央,躺在他脚边的,是没了气的江军。不远处的床上,是被江军下药迷晕后尚未醒过来的茉莉。
林典看到辛刚后,顿时笑了:“辛校长,这么巧。本来我还想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辛刚捡起江军的手机,发现有二十万的入账消息。
“茉莉的?”
“你也认识她?”林典回过头,站在黑暗中。
酒店的电在辛刚到来之前已经停了,只能借助窗外的月光和雪反射的光映照进屋子视物。
“你没被拍到吧?”辛刚突然紧张起来。
“没有,我进来前就把酒店的电路给剪断了。”
“你自己去剪的?”
“当然不是,给了几百块钱给路边一个到处晃荡的混混。”
辛刚松了一口气。
“我先走了,辛校长。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像当年你在星野别墅的地下室帮我爸处理那些东西一样。之后,你职务里的副字就可以去掉了。”
辛刚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的脸颊耳朵红到发烫。
林典走后,辛刚翻了一遍江军的手机,发现他只给自己和林典发了威胁信息。威胁自己的数目是二十万,威胁林典的数目是五十万。
了解了前情后,辛刚戴着手套,取下了墙上那颗带血的钉子,又把扎在江军胸口的那把刀放到茉莉的手心后,将她唤醒,告诉她是她杀了江军。
茉莉是个好诓骗的姑娘,跟方娟不一样。
其实很多时候午夜梦回,他都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辜负方娟,是不是就不会被卷进后来的事件?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和茉莉一起驱车去山和小区那边抛尸。这种事情瞒不住,早晚都会曝光。抛尸之前,我给江军灌了很多酒,扔在雪地里,造成酒鬼冻死的假象。”
“林典的父亲在星野别墅地下室,做了什么?”邢建华问。
有些事情不堪回首。
林远山失势后,独自在星野别墅闷了几年。他的妻子带着孩子住在齐家。没人知道他在鼓捣什么,包括他的家人。辛刚隔三岔五会去上门看看,确保他没死。
一日,辛刚上门时,发现星野别墅里空荡荡的。他上上下下找了几遍,担心林远山出意外,结果意外发现了那扇铁门。
强烈的好奇心分泌了足够多的肾上腺素,驱使他打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辛刚看到的场景足以震惊他很多年。
几个全裸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有的被铁链拴着,有的正拿着沾了辣椒油的皮鞭抽打。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石楠花味和辣椒油的味道。
除此之外四处都弥漫着大麻的味道。
辛刚转身冲进一楼大厅的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
他意识到大事不妙,洗了把脸之后,清醒了许多,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动静。
林远山用朦胧的眼神看着辛刚。
辛刚感到不寒而栗。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林远山歪歪头,口角流涎。他光着屁股歪歪扭扭地走过来,一把抓住辛刚,辛刚吓得两手乱抓,只抓到一条毛巾,疯狂地朝林远山挥去,想要阻挡他的前进。
吸过毒的人臂力惊人,林远山毫不犹豫地抓住辛刚,像一把钳子。他把辛刚拖回了地下室,辛刚心里喊着完了。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到了地下室,他惊呆了。
场面依旧混乱,可从一片嘈杂声变成了一片死寂。
他们围成一个圈,蹲着给一个躺倒在地的人做心肺复苏。
那个人嘴边冒了很多白泡。
辛刚被推搡着走近,那个口吐白沫的人瞳孔已经扩散了。
“没救了。”他哆嗦着发出死亡通告。
周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消失了,林远山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指着地上那具开始发凉的尸体说:“你帮我处理掉。我可以保住你在宏远的位置。你应该知道,你老婆出国三年,对你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再在事业上对你有任何帮助。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
辛刚被蛊惑了。
他帮林远山处理了那具男尸。
处理的方式相对简单,找了一处荒地埋了,但因为当年刑侦手段较为落后,没有被发现。这么多年过去,连人埋在哪座山他都忘了。
辛刚知道,他这次想要摆脱杀人的罪名,就必须把林典供出来。而林典势必会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拉他下水。
毕竟他父亲精神失常多年,已经不可能再被法律审判。
“你知道他是A382吗?”
辛刚摇摇头,不过他回忆起一件事情。
雪地杀人案发生后,姜美凤扯断江军手指的视频在网上发酵后,一波接一波的记者来学校采访,他作为宣教办主任出面应对。
有一次林典提出要来采访。
辛刚压低声音:“这会给我带来很大麻烦!你不怕露出马脚吗?”
林典却说,“你忘了我的职业是演员?演个记者还是不在话下。”
林典说来就来。
辛刚只好顺水推舟胡诌他是海城日报的记者,想对姜一敏进行采访。
姜一敏跟邹宛的性格全然不同,辛刚很担心出纰漏。
林典则热爱在刀锋上舔血,开口就让姜一敏介绍她是如何发现尸体的。听得辛刚心惊肉跳。
好在姜一敏意料之中的不好对付,强调警方不允许透露案情。辛刚只好不停地打圆场,被姜一敏怼了一顿,好在借此机会他转移话题,又被林典把话题绕到邹宛身上,最后警察来了才打破了僵局。
等警察和姜一敏都走后,“小林记者,”辛刚看着眼前穿灰色马甲的林典,将茶杯往会议桌上重重一放,问道:“好玩吗?”
“难道不好玩吗?辛校长。”
林典比他父亲更变态,辛刚想。他摊上了一家子疯子,所以自己也变成了疯子。
林典第一次被铐上手铐坐在审讯室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软包,那是为防止犯罪嫌疑人自杀专门装修的。
审讯室里的灯光偏暗,让林典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他要来一瓶眼药水,滴了之后才稍微缓解了些。
“我妈出国后,我爸就把我长期关在星野别墅里,就你们找到茉莉的那间地下室,我爸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我才从那里出来,眼睛就变得很脆弱。见谅。”
说起这种事情来倒彬彬有礼,杀起人来却丝毫不手软。
“江军是你杀的吧?”
“是我杀的。”林典伸了伸下巴,“你们面前那部手机里还有他发给我的威胁信息。”
“我平生最讨厌人威胁我了。”
李依霖划开手机,翻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大明星林典,竟然也嫖娼?不想明天上头条的话,就带五十万现金到爱琴海酒店。11点前。”
李依霖眉间的愁绪像化不开的浓墨,江军自己大概也没想到,本来想靠敲诈捞一笔,没想到连命都搭了进去。
“我妈嫁给我爸后,我爸不堪重用,外公对他很失望,在外代孕了个儿子,也就是我小舅。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在我外公面前就像个笑话,就像我爸一样。我爸就是我的原罪。因为他是我爸,所以我永远不可能在宏远有一席之地。”
邢建华没想到林典会承认得这么爽快。
“A382也是你?”
“是我。”
“为什么要绑架邹宛?”
“我没绑架她。我不过跟她讲了个故事,父母不一定爱子女的故事,激发了她对邹国盛的恨意罢了。”
“父亲这种东西,往往才是罪恶的源头。”
“对邹国盛的网暴是你引导的?”
“我经纪人,王若平,下场买了点水军。谁叫他那么讨厌,自大的男人,到处接受采访。我都说了我不是自杀,我只是想尝试一下跳河的感觉。就像我父亲当年只是想尝试一下多人游戏是什么感觉一样。”
李依霖骂了一句“变态”,林典却笑了。
“李警官,怎么来界定变态和不变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