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听着离得不远,应当只有一个人。跟了得有一路了,迟迟不上手,怕是要耍阴的,实非君子了。
宋真嘴角微扬,面带几分讥笑的说:“练气的低阶货色,轻功这么差,枝桠都不知道踩断几根了,还敢跟着。”
修习之人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而“气”则是修炼层次中最为低级的,因为修为不够,灵力不够,悟性不够,所以无法修“灵”,便只得练气。
练“气”之人学的往往都是舞刀弄枪,甚有单靠赤手空拳的。虽大多数都是低阶修士,但也不乏有练“气”练出一些花样的。
“气”之上即是“灵”,修“灵”之人分两种。
一是如亓官漓那般,无意争锋,不愿执剑的。刀剑利器乃江湖人傍身之物,是为争斗与杀戮的象征。
那些修仙论道的,修“灵”只为提升自己的修为,崇尚的是突破自己以达至高境界。
其二则是,“气”修的精了再修“灵”,提升自己精进自己修为的同时,还能以碾压弱者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从而获得荣耀感。
说到底图的便是一个名与利而已,当今乱世,多数都是如此。
亓官漓微微侧首,故作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瞧见了是妃色的裙摆,不禁一愣。
“怎么是个姑娘?”
“姑娘?”宋真眼眸一亮,赶紧回头看了看,那藏在树后的妃色衣裙确实显眼。
亓官漓笑的勉强,一边拽住了七尺。依七尺的性子,那姑娘要是跟的再近一些,他怕是要去揍人的。
以护亓官漓为使命的七尺,揍人从不分男女,凡是有人靠近亓官漓,七尺之内都是要挨他一顿揍的。
宋真么……姑且不谈。
自己还没出手就被他制住了,打不过是其一,好在他对亓官漓也并无恶意,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亓官漓能感觉到七尺在自己的压制下正努力的抑制冲动,此时要是一撒手,怕他就如箭离弦一般飞出去了。
宋真直道奇怪,“姑娘身子本就轻盈,怎么练了气还如此……沉重?”
……
“等等……”宋真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供那姑娘藏身的树,有一个成年男子合抱那么粗。
照理来说姑娘纤细之躯,藏在后面应当是足足有余,然而非但藏不住,两边还都露出了一节……
宋真轻轻拍了拍亓官漓的肩头,淡淡道:“放手吧。”
“……”
那姑娘自知暴露,也终于沉不住气,忸怩的探了个头出来。
他娘的好大一张饼……
不是,好圆一张脸。
亓官漓把七尺往自己身后一推,朝那姑娘稍稍欠身,“在下无意冒犯,只是不知姑娘跟了我们这一路,究竟所为何事?”
那姑娘闻见声便走了出来,红着脸行了礼,“方才有人在前面斗武,我便跑了进来,可是越走越迷糊,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宋真四处看了看,“哪边?”
“什么?”那姑娘一脸疑惑。
“我问你,斗武的人,在哪边?”宋真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
那姑娘有些难为情的勾着小指,半晌才说:“记不得了。”
“……”
姑娘急忙说道:“我对外边熟,只要出去了,我便能找得到路。”
亓官漓咳了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都撞见了总不能不管,于是道,“那姑娘随我们走吧。”
见他愿意顺上自己,那姑娘兴奋的向前走了几步,七尺迅速踱到亓官漓身前,面露凶光。
姑娘瞬间被唬住了,也不敢动,只好站在原地说了一声谢。
再通了姓名之后便没多说话了。
宋真双手抱在胸腹前,半天也没想通,转头问道:“钱姑娘练的可是‘气’?”
“是。”
宋真点头“恩”了一声,随即道:“为何想不通去练‘气’?”
钱茗忽的愣住,哑口无言。
亓官漓也有些惶恐看着他,宋真好似意识到什么一般,匆忙解释道:“我是说姑娘在这乱世,为何还要练功,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钱姑娘松了口气,支支吾吾地说:“小时候觉得那些修仙的人有趣,便偷着进了爹爹的练功房,学了一点。”
宋真冷笑了一声,“姑娘也好有趣。”
七尺偷偷看了一眼亓官漓,亓官漓本想说什么,只稍稍迟疑片刻,而后好似松了口气,他微微颔首是以默许。
“我听说练‘气’讲究体态轻盈,但力量雄厚,否则气运无法相通,容易损伤心脉。而姑娘的‘气’虽修的不精,但基底还是有的,不知姑娘……”七尺一脸复杂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好家伙,宋真介于钱茗是个姑娘,便没说出口,却还是被这二愣子给捅了。
钱茗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臊红了脸小声说:“其实我以前……是不胖的,但我……练完了功就饿,饿了我就吃,吃完了……”
就胖了……
而这位钱姑娘因为偷偷练了功,又被她爹发现了,她爹为了保女儿平安,不受乱世侵害,索性便成日把她关在房中。
后来她实在是憋闷,便破窗逃了出来,本想等玩够了再回去,结果到这就迷路了。
亓官漓是完全能理解她的这种感受,毕竟自己也是被关在沉香阁,一关便是十四年,也不是没有自由,但就是出不了阁门。
拨开眼前的枝杈,终于看到了路,还有段距离便能听到前方的鼎沸人声。
这是直接拦着腰进了柳州的闹市。
辞别了钱茗,他三人也准备找一家客栈歇下。
“什么?只有两间房?!”
三人的嗓门有高有低,但惊愕之意不相上下。
“是啊!柳州城何其热闹,三位到了闹市,人便是更多了。而且又正巧赶上钱府的擂台大赛,赛程就安排在明日,这不,来了不少人。最后两间空房还是客人才退的,方圆几里恐怕都找不到空房了,三位看是否……”掌柜的搓着手道。
“那,那便要了吧。”宋真无奈的扬起下颚,又瞥向一旁的亓官漓,小心试探:“你有钱吗?”
“……”
亓官漓朝七尺使了眼色,他便去付钱了。
“掌柜的,先算一日的吧。”
见亓官漓还盯着自己,宋真有些发窘,“唉,最后几两银子我买了坛酒。”他挠了挠头,接着说:“等哥有钱了就还你。”
老实说亓官漓真不在乎替他多付这几两钱,而是在思索两间房三个人,如何分配。
他与七尺有主仆之分,与宋真又有不熟识之别,实在有些难做。许与七尺用一间房会好些,可又总觉得不适。
七尺付了钱走过来,察觉出不妥,便道:“阁……”见亓官漓盯着自己,赶紧顿住,他将目光转到宋真身上,犹犹豫豫了半天,最终说道:“公子今日在这歇下,你小子给我在这把我家主子照看好了,要是把我主子搞丢了,小心我跟你同归于尽。”
他正要走,就被宋真喊住,“上哪探?刚才没听说吗,方圆几里都没空房,都是男人挤挤呗,还能掉块肉不成?”
宋真毫不见外的搭着亓官漓的肩,语气有点轻浮:“都别愣着啊,回房!”说着便抓着他的腕子上楼去了。
七尺从不离亓官漓超过七尺,在沉香阁时如此,在外亦如此,但亓官漓的寝室他从不会接近。见他二人上了楼,七尺也没跟上,直到看他们进了房关了门,他才慢悠悠的上去。
……
房内,亓官漓望着那一张床发愁,这床小的可怜,连被子都只有一条。
这是要一夜都怼着墙睡吗?
亓官漓疲惫的瘫坐在桌前,神情有点不自然,极想开口问他:是否练过坐禅。
但总觉得问出来难免显得自己太过矫情。
他虽是修仙的,但也不是真的神仙,这些时日的奔波,从未睡过一回好觉。再不好好休整,这身子就真是有些扛不住了。
宋真径直走到榻前,坐在床边,喊道:“你睡外边里边?”
亓官漓回头看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里面吧。”
“行。”宋真揉了揉被子,“还算软乎。”他站起身,抻着腰说:“我去找人接点水过来,洗完了也好睡。”
亓官漓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走了,又看着他进来了。
“能给点钱吗?”宋真问他,“我去买两身衣服,好换洗。”
亓官漓告诉他钱袋在七尺那,他折了身便走了。
……
不多久他又拎着酒进来了。
亓官漓疑忌他是把钱袋都夺走了,淡然的看着他说:“水呢。”
“小二去打了。”宋真将衣服往榻上一丢,又踱步到桌前坐下,斟了一杯推到亓官漓面前,“来!喝一杯。”
“……”
宋真见他不动,有些头疼道:“唉,都还你还你。”
亓官漓还不为所动,他平静的说:“我不会喝酒。”
“哦。”宋真摇了摇头,“没劲,本还想着要不要拜个把子。”
亓官漓有些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有人抬着浴桶进来了。
宋真只抬头看了一眼,又饮了一杯,“你先,我再喝几杯。”
亓官漓起身随他们到了屏风后,那两人将浴桶装满了水便推门出去了。
宋真在外喝着酒,屏风后传出的水声很清晰,里面亓官漓好像刻意洗得小心,水声倒不急,但显的更清朗了。
许久,水声止住了,又静了一会,亓官漓才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出来。
“合身。”宋真望着这身他亲自挑选的衣服,十分满意。
这身衣服整体淡淡的青色,上边绣的是青竹,外披是一匹青白色轻纱,还挂在衣架上,就单这么看,都是很好看了。
也难怪他舍得,花的又不是他的钱。
亓官漓低头看了看,随意附和了一声,便回榻上歇息了。
他真的太累了。
……
沐浴完毕后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宋真酒量不错,那一壶酒下去与没喝也无差。
宋真来到榻前伸头往里头探了探,亓官漓已经睡着了。他于是蹑手蹑脚的揭开被子钻了进去,刚预备着躺下,忽的就弹跳出去。
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