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漓一时发愣,他微微侧首看着秦超,自然是不信,但想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说过吗。”秦超语气有些责怪之意,“我颇通算命之术,有预知的能力,只要我想,我可以算尽天机。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以后离他远点。”他忽的又道:“不止他,你离谁都得远点。所有莫名其妙靠近你的人,都是有目的的,而那些人都是肮脏无耻的。”
亓官漓撑起一条腿,鄙夷的看他道:“你靠近我是有什么目的?”
“……”秦超哽住,一时说不出话,便扭过头背着他,“我跟他们不一样。”
亓官漓小心试探,“是谁指使你的?”
秦超淡然,“我不是来害你的。”
“我是说,遂溪镇,还有那些被灭的城,死于邪术的人。”他又咳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你是落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才为人利用吗?”
秦超闷着声,再度陷入沉默,半晌才定定道:“你向来如此爱管闲事吗?”
他没急着否认。
亓官漓本不想纠缠着说下去,但还是在意的问道:“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手?”
秦超忽的转头,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他将手垂在身侧,心虚道:“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突然说这句话有些奇怪,亓官漓赶紧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秦超纠结了一会,才颤颤巍巍的伸了手过去。
亓官漓赶紧坐直,仔细看着,然而除了手指裸露在外面,整只手都被布缠着,他于是轻轻去揭。
秦超忽的从他手中抽出,慌乱的向一旁挪动了些。他一脸惊恐,肩膀也微微颤抖。
亓官漓不禁有些奇怪,但是看秦超这幅样子,他也清楚问不出什么,干脆不问。
他身子往下挪了挪,枕在草席上,只觉得硌得慌。不自在的动伐两下,被秦超看在眼里,他将石壁上挂着的破布揭下,垫在他脑后。
“你小时候是不是给人虐待过?”
亓官漓睁开眼,沉默的望着洞顶。
秦超捧着头,斜靠在石板上,仰面朝上,“你可以不说话,听我说就行。”
“你的寒毒,我有办法解,但不是现在,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需要多久,我也不太清楚。”他稍稍侧首,望着亓官漓苍白的脸,“在那之前,你得好好活着。宋真那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在对你好像还算不错。”
“不过你也别被他这表象迷惑了,反正早晚他会害死你的,他……诶,不说。”秦超望着亓官漓犯困的模样,含笑道:“在那之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
翌日。
亓官漓睁眼时,本在脚边的秦超也不见了踪影,他于是下了床。
木墩做的简易桌子,桌面凹凸不平不说,还整面朝一边倾斜。上面放着一整排竹筒,都盛满了清水。
这一眼望下去,得费不少时间,现在看着才不过辰时,秦超也不知道是几点就起了。
他端了两只竹筒去外边盥洗,转头就看见秦超扛着浴桶回来。
他不禁蹙眉,满面惆怅,“你是靠偷抢活到现在的吗?”
“别说的那么难听。”秦超晃了晃手中的药包,“我这是借。”
……
秦超将浴桶放在地上,责怪道:“不是叫你每日药浴吗?看你这样子就是没把我说的话放心上,你不听也就算了,怎么他们两个人都管不住你?沉……”他忽的住嘴,又道:“从今天起,你给我每日药浴,一天也不能落下。”
亓官漓心底默默叹了一声,他忽的想到什么,于是道:“你以前就叫秦超吗?”
“对啊。”秦超听他突然这么一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了?”
“你原先是哪里人?”
秦超淡淡一笑,“老实说,我醒来时就在芜湖,十年前的事我都记不得。”
亓官漓略显欣喜,即刻又平静道:“你今年多大?”
“不知道。”
“……”亓官漓有些怀疑,“能记得名字,记不得生辰吗?”
“这我也没办法,反正就是记不得。”秦超嬉皮笑脸的,“怎么,你想给我过生?”
“……”
二人在这无聊又安然的过了七日,秦超模模糊糊只说了一点自己的事。只凭这点,亓官漓也不能推断他的身份。
是说,十年前秦超在芜湖的一处江边醒来,睁眼时周边围了一群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才知道那些人将自己当成妖怪看,至于为什么,他说是因为脖颈处有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而在芜湖,这是妖邪的标志,也因此受了不少冷眼排挤。
后来,他也没办法在那生存,便在这山林间寻了一处僻所。
亓官漓稍微能理解他为什么总是将自己裹得这么紧,多半是因为觉得把自己包裹起来比较有安全感。
但是也不至于包的这么严实……
后来,他也会坐在街角,替人算命,结果上来就算了几个凶命,还遭人拳打脚踢。
于是就不再干这个,改行偷抢。
……
亓官漓看着他被遮着的脸,随动作若隐若现。
“你身上的蛊毒,是谁给你种的?”
秦超猛然一怔,他沉着脸,一言不发。
亓官漓道:“是‘辟邪’,还是无忧门门主。”见秦超略有反应,便接着说:“我只看得出蛊毒,但不知具体。它是介于什么发作的,或者是有特定的时间吗?只有你听他的,灭一城他才给你解药?”
“我劝你少管闲事。”秦超起身,走开一步,“我去找点吃的。”
“发作起来,是心脉还是脏腑,意识还是……”
不等他说完,秦超漠然看着他道:“吵死了。”
“你告诉我,我想想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压制。”
秦超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亓官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黯然。
……
待秦超回来,他手里拎着两条鲫鱼,道:“我给你煮个鱼汤补补。”他四下探了探,“……没锅。”
……
二人坐在火堆边,转动着手中串着鲫鱼的木棍,秦超看了一眼,道:“拿高点,焦了。”
秦超不知提醒他多少回,然而最后亓官漓烤着的鱼,还是全焦黑了。
秦超同他换了换,不等亓官漓阻拦他就咬了一口,微微蹙眉,实话实说:“难以下咽。”
“……”亓官漓默默道,“你知道我是谁?”
秦超看了他一眼,笑道:“知道啊,亓官漓。”
“我是说,我的身份。”
秦超又嘬了一口,嗡声道:“沉香阁,青竹君。”他淡然,继续道:“我明天上街,带点吃的回来,给你做顿好的。”
亓官漓无奈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知道我知道。”秦超言语清冷,“那又怎么样?你是嫌我歪魔邪道,还是怎么?”他抬眼看着亓官漓,“反正我不会让你再去见宋真的。”
亓官漓低眸,心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