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背着他们擅自行动?”
亓官漓心里没什么底,虽然直觉告诉自己应该相信这个人,但他毕竟是‘辟邪’手底下的人。
又不知为何,先阁主教给他的戒备之心,在宋真和秦超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秦超把手中的鱼整个往火里一丢,火光猝然一抖,“你只需要知道跟着我很安全就行。”他站起身,向远处望了望,淡淡道:“天快黑了,这林间夜里十分冷,我那屋里面要稍微好点,等会生个火堆,赶紧回去吧。”
亓官漓只手撑地,费劲的站了起来,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在他身后问道:“我们从前不认识吧?为什么还要帮我?”
秦超站住了脚跟,片刻才回头,含笑道:“你猜?”
……
这火烛不禁用,几日就都燃尽了,只剩这最后一支。
秦超如常靠坐在石床边,他望着地上燃着的火光,“我看这几日你的状态还行,要不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灵墓吧。”他说完就回头看了看亓官漓,探他的反应。
秦超难得与人对视,寥寥几次还都是在这般黑暗的环境下,无法看清他的眼色,至多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亓官漓颔首,便躺了下去,“都行。”
……
墓陵山陡峭难行,山石嶙峋,二人徒步其间,亓官漓身负重伤,走得慢。
然而,秦超走的更慢。
亓官漓走两步一回头,喘着粗气看他,秦超见他停下,也靠在山壁上气喘吁吁。
“你比我还怕冷么?”亓官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的血腥气似乎重了。于是又问:“你伤的重吗?”
秦超站直了,提了提颈子处的褶布,尽量平缓的说道:“没有,走吧。”
……
而在另一处芜湖湖心亭下,宋真和七尺正在跟那卖了许久关子的老先生死死纠缠。
那留着长须的老先生,手里盘着两只油光蹭亮的大胡桃,长笑一声,“你们也不告诉我,要去寻那妖邪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们问题?”
宋真半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他道:“那人将我的一个朋友抓走了,我必须找到他,那个朋友对我真的很重要。”
事实上,宋真给足了秦超时间,等了整整七日才出门寻找,然而等了这么些天,秦超也没把人送回来,宋真这才坐不住了。
老先生忽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你那朋友,是不是一个,绾着沉香木簪着青衣的男子?”
宋真错愕,他呆愣的看着面前的老先生,许久才道:“先生认得他?”
“前些天见到过。”
宋真惊喜的往前挪了挪,满眼诉求,“他们去了哪?”
那老先生轻轻捋了捋胡须,敲了敲身边座上的木板子——不做亏本买卖。
好家伙,有够直白的。
宋真回头,恬不知耻的朝七尺摊手要钱。
七尺一脸无语的掏出钱袋,才递过去就被那老先生打住。
“谁说我要钱了?”
他二人一同愣住,尴尬的手也不知道放下去。宋真迷惑道:“那先生要什么?”
那老先生又开始玩转手里的胡桃,发出“硌啦硌啦”的声响,他喊了宋真起身,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叫他坐下。
宋真也顺从的坐了过去,他小心试探道:“先生?”
见他还不说话,宋真下意识看了一眼七尺,七尺也很识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自觉的走开了。
那老先生这才开口。
“芜湖最西面有座山,叫墓陵山,字面意思,那是座葬死人的墓地,不过山头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们要找到是那其中通往地底深处,灵墓的门,进去就能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宋真急急问道:“那请问先生,那门在……”
老先生淡然一笑,“你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别杀了他。”
“谁?”
“那个人,将来有一天能帮到你们。”老先生笑的颇有深意,他缓缓道:“帮他找回自己的记忆,于你们有好处。”他说着,便把手里的两只胡桃塞进了一旁七尺的手中,“拿着。”
也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劲,这胡桃都磨出白沫了。
七尺僵硬站着,愣了会才要准备小心收好,便被那老翁拦住。
“算了,还是叫这位小兄弟收着吧,我瞧你不太靠谱。”他抓着七尺的胳膊,又将胡桃挪到宋真面前,眼看着他收好才颇深意的点头。
宋真淡淡道:“先生同我们说这些,莫非认识他?”
只见他微微一笑,捡了一旁的木板最后说了一句:“小兄弟,天机不可泄露。待时机成熟,自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莫要急于一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神通叶氏,卜卦算命,买卖消息,不准不要钱!”
……
望着他离远的背影,宋真陷入沉思,片刻才回过神,他于是唤了七尺,一道走了。
七尺跟在宋真身后,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
但宋真答应了那个老先生不说,便什么也没告诉七尺,使得七尺这一路都十分憋屈。
……
二人到墓陵山,满眼都是黄土高堆,荒凉无比。
宋真指了指七尺身后,道:“你去那边找,我在这边。”
七尺往旁边挪动了两步,又赶紧退了回来,“我不,每次一分开了就找不到人。”
宋真无奈,只好同他一起,只是两个人一起找,找起来肯定要慢些。
不过好在这里不似松灵柩,没有设屏障,二人找了会便也找到了。
才进去眼前便是一片奢靡,竟无盗墓贼来此。
这里面一路都点了烛火,亮的很,走几步便多几具白骨,应该是窒息死的。
沿着烛火光一路走,来到一处门前便止住。
这石门十分结实,猜测秦超和亓官漓应当是在里面。
宋真才准备蓄力,七尺便一剑劈了过去,只见那石门被劈出一道裂痕,宋真惊愕的看向他,道:“再来一下试试。”
七尺奋力横劈过去,石门上的裂痕更深了些,如此几剑劈过去,石门已然是岌岌可危,最后一下干脆全炸开了。
只见亓官漓靠坐在石棺壁上,地上还有几摊血迹,宋真急忙过去,替他擦去嘴角的血,声音略显颤抖:“你怎么样?”
亓官漓沉默着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来了。”
宋真抓着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秦超没想到办法救他?
宋真蹙眉问道:“秦超人呢?”
“被带走了,他被下了蛊毒,那蛊毒会控制他的意识,他若违背蛊毒那头传递过来的意思,那蛊毒便会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必须要吃特制的解药才能缓解,否则会叫人痛不欲生,解药在‘辟邪’手里。”
原来一个时辰前,秦超本还好好的,忽的在他面前呕了一口血,随即便摔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他嘴里还一直喊着:“离我远点”。
亓官漓不听,还走过去扶他起来,秦超疼的直发抖,缠在双手的布带都全被汗浸湿了。
他艰难的开口道:“沉香你得活着,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他才说完,‘辟邪’便来了,原本‘辟邪’还想将亓官漓也带走,然而秦超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辟邪’这才作罢。
也是因为他此次的任务,并非要带走亓官漓。
宋真替亓官漓运气将他的痛苦压下去一些,亓官漓靠在他肩上咳了一声,“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别说话。”宋真的手还贴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往他体内输送灵力,他沉着声道:“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者,他指引我们来的。”
“恩。”亓官漓指了指他身后的石棺,“刚才‘辟邪’来的突然。”
七尺顿悟,“我来!”
“磅——”
那石棺的棺盖被整个推翻,摔碎在地上。
亓官漓眉头一皱,“你将它震碎了做什么?”
七尺赶紧将剑收回鞘中,闷着头不敢出声。
宋真探头看了看,除了一具白骨,还有不少灵芝药草。
他全捡了出来,这些都是封存千年之上的珍贵药材,保存的完好,药效也比普通药材强劲百倍不止。
他又探了探,不禁一愣,伸手进去,拿出来一本蓝皮的书本。
“是……”他眼前一亮,兴奋道:“是续命的方子!”
亓官漓轻轻一笑,弱弱道:“秦超说,此方所记载的药材,多半都是千万年之前的存在,寻不到的。”
宋真将棺中药材尽数取出,“这不都是吗?”他认真的一一核对,对到最后一味药材时,他倏地顿住。
七尺满面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延命草。”他目光呆滞,片刻才转向七尺,“这草药只有极少的书上记载,但其实从未有人见过,就连这草药的外观都是模糊不定,有说是茎短叶密,也有说茎长无叶,生长在荒山又或是河边,还有说在古墓,在仙山的。”
“关于延命草的说法实在太多,谁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不谈真假,这世间有没有这个药草都难说。”
七尺颤颤巍巍的后退了一步,“那……那怎么办?如果缺了这一味,还管用吗?”
“缺了这一味,药效便是同毒药一般,百害而无一利。”
亓官漓扶着石棺,费力的站起身,他肩膀止不住的发抖,微弱道:“出……出去吧。”
宋真走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胳膊,朝七尺道:“你把那些收拾了带走。”
然而三人出去,方才自动打开的石门,现在都紧闭着,好在有七尺,一道道劈开了倒也不难。
怪不得没人进来。
亓官漓在那幽闭的环境关了几个时辰,忽的出来了,只觉得头重脚轻。
忽的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宋真拉的及时,没叫他摔着。
七尺看了他一眼,又紧了紧怀中的药材,淡淡道:“公子他……还能撑多久?”
宋真微微抬头,胸脯起伏,震颤着道:“我竭尽全力,最多只能撑半个月。”
“那秦超不是说能救公子吗?这怎么……”
宋真将亓官漓拦腰抱起,缓缓前行,“回去再说吧。”
“去哪?”
宋真淡淡回了一句:“先将他安置好,再想办法找秦超吧。”
“可他……他不是被‘辟邪’带走了吗?”七尺跟在他身后。
宋真肯定道:“秦超那厮,去过的地方从不会留下任何气息,也就杀过人施过法会留下妖邪之气。”他眯着眼,直视前方,“可我刚刚在那棺室中,除了有探到亓官漓的气息,还有一股并非来自他散发出的血腥气。应当是秦超受了伤,就近疗伤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辟邪’不会久留,而且就算拖着秦超肯定走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