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药浴
他们一行人采了几箩筐的药材,恨不得把这片山头都薅秃了才肯下山。
上山难行,下山易走,这话说的果然不错。
除了某人容易踩空扑下去,其他倒也还好。
“我说你能不能走路看着点?看不清路就把你那帽子和围嘴摘了。”宋真半开着眼,用一副极其嫌弃的模样说着。
就这么小半段的路,秦超已经踩空五次,绊倒三次,飞出去两次了……
秦超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回去之后,我会给你把药量配好,然后你就照着我给你的量,坚持每日沐浴。”
他倏地回头,虽有兜帽遮住了眼睛,但也能感受到他此时正直直的盯着亓官漓,叫人浑身发毛。
他一字一顿,“切记,每日。”
宋真听他这话说的渗人,有些不自在,“嗬!不是说算命准?怎么,还身兼数职,懂给人治病?”
七尺想说话,但没敢开口。
秦超背对着道走,“你爱信不信咯!”
忽然听得“扑通”一声。
恩,又摔了。
……
回到客栈,那秦超还在昨夜观月的树下。
其实昨天夜里宋真有几次打开窗子,往楼下探,结果他每次都还坐在树下,哪也没去。
他怕那秦超图谋不轨,所以半夜几次三番开窗去探,后来嫌麻烦干脆就开着窗了。结果自己一夜都没睡好,那秦超倒是睡得舒舒服服,对他的怨念不禁变得更深了。
亓官漓房中,屏风后的三人围着一个浴桶,画面有些滑稽。
宋真趴在浴桶边上,手里捻着那秦超配好的药包,“刚刚路过药馆时,就该拿去问问那大夫,此药方害人否。”
“没错的,这药方如那个秦超说的一般,除了少了几味,其他与老阁主曾配的分毫不差。”七尺在旁认真道。
宋真还是有些疑心。
他将药包丢在浴桶中,伸手搅了搅,又浸泡了一会,“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他看着亓官漓道:“这药滋养人,不伤肌理,反倒温补,你试试。”
亓官漓眉头紧锁,岿然不动。
自然,这药方于普通人,是觉得温补养人;但于亓官漓这般体寒至深之人,只觉得痛苦万分。
他心中犯苦。
“你们出去。”
宋真还坐在地上抱着浴桶,他抬头看亓官漓,“我不走,我得看着这药是否有后患。”
亓官漓咬着牙,冷冷对七尺道:“带他出去。”
七尺听了他的话也傲然不动,亓官漓见他连自己的话都胆敢不听,火气上涌正要发作。
七尺便头也不回的推了门,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亓官漓宽了外衣,捧在手里,缓缓走到置衣架前,将手中的衣服摆在上面。他转身又走来,朝宋真道:“此方无碍,你出去。”
宋真伏在浴桶上,眸底有些不悦,“我知道啊。”他侧首,“我就是怕你熬不住,昏死了还能有人及时捞你出来。”
“……”亓官漓沉默,“你去外面,若受不住,我自会叫你。”
听他如此说,宋真也不好一直趴在浴桶边纠缠,总不能盯着人脱衣服洗澡一条龙,跟变态似的。
他于是爬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粉尘,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安然的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水。
亓官漓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单手撑在浴桶边,踏了进去。
“嘶——”
两年未药浴,这该死的熟悉感还似从前,一般无二。
腿好似被烈火无情的灼烧着,亓官漓咬着牙,另一条腿也跨了进去。若不是扶着边,恐怕直接就摔进去了。
他缓缓蹲下身,烧灼般的痛感愈发激烈,伴随着口中的一股子腥甜,他整个人都坐在其中,水蔓至脖颈。
不过这药水的刺痛感要比在沉香阁的轻一些,毕竟少了几味药材,功效与药性也都减了几分。
宋真在外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痛苦呜咽,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他从水中抱出来。
但这根本不是帮他,反而是在害他。宋真便只好硬着头皮在桌前喝着茶水咬着茶杯。
许久,里面听不到动静,宋真料他是真的昏过去了,于是起身往里走。
他走进屏风,才一抬头。便看到面前赤裸的亓官漓,亓官漓慌忙扯了衣物蔽体。
“你进来做什么?”
因为才沐浴过,他面颊有些微红,嘴唇也漾着难得的血色,头发湿哒哒的,由肩膀垂落至腰间,发尾还在滴着水。
宋真目不斜视,盯着他道:“我……我以为你晕过去了……”
“……现在看到了,可以出去了吗?”亓官漓还捧着衣服,微微蹙眉。
宋真很识相的背过身,“那些药是她给你吃的?”他顿了顿,又问:“她为什么让你吃那些药?”
亓官漓拎着衣服往空中一扬,披在自己身上,他系好了衣带才走出,淡淡道:“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反抗?”宋真抻着脸看他。
亓官漓略过他,坐在榻边,“那时我还小。”
空气中弥漫着药香气,窗外时不时吹进来阵阵冷风,亓官漓不禁一个哆嗦。
宋真见状赶紧踱步过去合上了窗,他朝门走去,“你早些睡吧,明日要早起,秦超说三里外的濮河村,有缺的几味药材,一同去吧。”
他踏出,合上了门。
人都走了,亓官漓才轻轻应了一声。
……
夜里,亓官漓如何也睡不着,他于是起身去开了窗,才探了身出去。正好此时楼下有群小孩提着灯笼经过,借着灯光看到对面宋真正错愕看着自己。
他心中陡然一惊,神色却依然镇静。
宋真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房中,也失眠睡不着,已经趴在这看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