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喝了口香槟的简言听祈遇这么说,立马把酒杯放到了一边。
“客观?你是认真的吗?”她说着便点开那条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看的长评,反转手机举到祈遇面前,“那你肯定没看过这条。”
“这条有什么问题吗?”祈遇佯装镇定地看着简言的手机。
对于这条他用小号发表的千字五星长评,他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方圆也说挑不出来,“毕竟‘太舔了’对你来说,算基操。”
“太有问题了好吧!你看这人用词多浮夸多假啊,从题目开始就怪怪的,什么‘当独立纪录片导演下凡,《青禾又夏》是她向观众交出的第一份满分答卷’,还有后面的那些什么‘以一己之力开启偶像短剧的全新时代’、‘艺术级别的呈现’、‘文艺复兴时期油画质感’……”
简言说着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刚要继续吐槽,却突然迟疑地看向祈遇,“这不是公司请的水军吧?”
“……”祈遇只是在单纯地思考自己算不算水军,不过简言显然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这水军的质量不大行呀,写的东西看着跟黑粉似的,祁总下次多花点钱,咱们请点质量好的。”
“公司确实有请水军的计划,不过《青禾又夏》的开分远超预计,所以这部分营销的费用就省下了,说起来还得谢谢简导帮公司省钱。”
祈遇冲简言举杯,简言笑着拿起酒杯碰了上去,“那这么说,我得谢谢祁总力排众议,给我第二次机会。”
简言仰头喝酒的那一刻,祈遇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特不靠谱的念头,那就是身后某个胡蹦乱跳的家伙最好一个不留神撞到他身上,那他接下来就可以跟那些烂俗偶像剧剧本写的那样,跟简言发生一次由意外造就的身体接触。
虽然他清楚明白地知道,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因为所谓的亲密接触或者是近距离对视,产生不知何所起的澎湃爱意,但是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抛弃理智、想入非非。
“至于你刚才给我看的那篇点评,我觉得挺好,你比他写得还要更出色。”祈遇捏着香槟杯的杯柱,一本正经地说。
“祁总,您这粉丝滤镜未免也太重了吧?”简言大笑着调侃道,“不过说起来,这篇评论还真跟您之前私信发我的那些有点……”
简言突兀地停住了,她迟疑地看着祈遇,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闭嘴或者是干脆跳转话题,问题是该死的好奇心却不顾理智阻拦,疯狂怂恿她追问下去,“那条评论不会是你写的吧?”
“……”祈遇当然没有回答,他神色依然冷漠,不过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犹疑躲闪,肉眼可见的红晕更是从他的脖子一路向上蔓延到额头。
简言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目睹一个人脸红的全过程。
“哈哈,其实仔细看一下,写得还……也还……”简言艰难地在本就匮乏的词汇库里挑选合适的词语,却悲哀地发现一个正经词儿都找不到,“也还行。”
“简姐你在这儿啊,他们刚才一直在问我,第二集开头那个特炫酷的转场镜头是怎么构思拍……祁总也在啊,怎么样?我们简导是不是特别出……”
简言从没如此感激过刘特的冒失,她是生生把刘特从祈遇眼前拽走的,连句囫囵话都没让他说完。
“谁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给出完美解答,从构思到实操,还可以逐帧讲解分析。哎呀,我已经迫不及待,完全控制不住我的分享欲了,快把我带过去!”
“你果然喜欢这种类型。”苏又夏突然出现在祈遇的旁边,嘴里还叼着块低糖黑巧的蝴蝶酥。
“哪种类型?”祈遇看着简言拽着刘特走进人群,面色惶恐地接受着众人的赞美跟请教,跟她坐在摄像机前执导拍摄时的从容自信,一体两面,反差大得可爱。
苏又夏深深地看了祈遇一眼,他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着实让她有点惊讶。
“就是那种啊,看着就扎手的野玫瑰,大片大片地在无人之地肆意绽放着,红得像火一样,每个有幸看到她的人都很难不爱上她。不过遗憾的是,没有人可以把她带回家,因为野玫瑰一旦被摘下来放在花瓶里,就会变得黯然失色、全无灵魂。”
“你很喜欢她。”祈遇语气肯定地说,甚至还有点微妙的自豪。
“不止呢!”苏又夏说起来还有点羡慕简言呢,她兀自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也不需要欺骗任何人,就可以得到她那么努力、那么矫饰才能获得的东西。
祈遇低头看了苏又夏一眼,脸照样是臭的,眼神也是冷的,苏又夏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却没想到祈遇居然来了句,“野玫瑰这个比喻用在她身上,太俗气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长尾巴,”苏又夏憋笑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挺真诚的。
“是吗?”祈遇倒是希望自己有条尾巴,这样他什么都不用说,简言就会知道他有多么地喜欢她。
“难道说简言是个福瑞控?”苏又夏明显想歪了,她还想再打听得更细致些,却发现祈遇不见了,仔细一看他居然冲进人群给简言挡酒,显然忘了自己也就一瓶啤酒的量。
他平日里臭脸一张,下属个个望而生畏,此番主动“下凡”,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一杯接一杯香槟红酒灌下去,没多大会儿工夫,祈遇的眼神就变得明显迷茫起来,臭脸也被酒精消融了大半,整个人活像只好脾气的大狗狗,谁敬过来的酒都不拒,那双眼睛更是不忘初心,一门心思地盯着简言。
简言的神经也是粗得厉害,还以为他是喝不下去了暗示自己帮忙,自然狗腿地挺身而出,一场庆功宴办下来,总共就醉了一个半人。
一个祈遇,半个简言。
幸好祈遇的酒量虽差,酒品却着实不错,喝多了也不吵不闹,只是缩成一团呼呼大睡,只有一样不大对头,就是他睡归睡,却紧紧抱着简言的胳膊不撒手。
苏又夏在旁边看着,拿着手机偷摸拍了好几张照片,打定主意日后拿来“要挟”祈遇。
方圆赶过来帮忙把昏睡的祈遇搬上车,动作间简言的胳膊终得“解脱”。
苏又夏要等林翰开车来接她,简言要等网约车,几个人索性都等在车边,夏日的晚风一吹,简言的醉意也消解了不少。
“简言你呢?”苏又夏跟方圆聊天的时候,简言一直在走神,突然听到苏又夏问她,自然是一脸的茫然,苏又夏见状便重复了一遍,“你是单身吗?”
简言点了点头,苏又夏立刻指了指躺在副驾驶座昏睡的祈遇,“他也是单身哦。”
简言被醉意熏染的大脑没能领会到那个“也”字的潜台词,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挺小的吧?”简言随口问道。
祈遇之前打扮得很是深沉,说句“老气横秋”都不夸张。
可最近却换了风格,温柔不饱和的奶茶色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简言有时候只看他的脸,甚至会觉得他是某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误闯职场,那份洋溢的青春是他那张臭脸都没办法掩盖的。
“嗯。”苏又夏点了点头,然后左右手一起冲她比划了个23,那份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可爱,简言看着都忍不住微笑。
“只有23岁呀?”简言惊讶地眉毛都在跳舞。
要知道她23岁的时候,还一个人戴着报纸叠的帽子,吭哧吭哧地在半毛坯的工作室里刮大白、刷油漆呢,可23岁的祈遇已经是TOP级MCN机构的老板了。
这人跟人的差距,真心比人跟猪还要大。
“喜欢吗?”站在不远处下风口抽电子烟的方圆突然开口问道。
简言不想搭理他,她对方圆的印象到现在依然停留在上次的银婚典礼,那副大少爷做派实在是讨人嫌。
问题是苏又夏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简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耐着性子追问了一句,“喜欢什么?”
“比自己小的男生啊,现在不都流行‘小狼狗’、‘小奶狗‘什么嘛!”
方圆说完后特意看了眼车里的祈遇,他果然已经醒了,却还在装睡,睫毛一个劲儿地颤呀颤,不过简言接下来的回答让祈遇觉得自己还不如没醒呢。
“我对小朋友没什么兴趣哎。”
“你说她是认真的吗?”方圆送祈遇回家的路上,祈遇忍不住开口询问方圆。
“放弃吧,我觉得她跟Premiere恋爱的可能性也比跟你大。”方圆是真心这么觉得,不存在一点讽刺挖苦之意。
“你说她是不是个无性恋者啊?就是对男、对女、对世间万物,都没什么爱……”
“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祈遇没好气地怼了方圆一句。
“哎,这不是你问我的吗?另外你冲我撒什么气啊,有本事刚才你直接表白呀,直接说‘简言我喜欢你’,说不定她……”
方圆说完就后悔了,果然祈遇看他的眼神恨不得一刀一刀活剐了他,活脱脱的恼羞成怒。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你说她是不是母胎SOLO啊,就压根没开窍的那种?不应该啊,她不都快30了嘛,而且长得也不错……相当不错,我就不信……”
祈遇懒得再听方圆的废话,至于他刚才说“直接表白”?祈遇不蠢,他知道现在自己直接跟简言表白,最多只能得到一句“谢谢”或者是“对不起”。
他需要有点耐心。
准确的说,应该是很多很多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