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不顾众人的阻挡,接连推开了好几间会客室的门,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在发现邬蔓菁跟祈遇俩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圆桌两边后,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稍往下掉了掉。
“祈总,对不起,我没能拦住这位女士。”助理紧张地跟祈遇解释。
“没关系的,忙你的去吧。”祈遇打发了助理,起身来到“邬蔓菁”面前,眼睛却还是看着“简言”的,“这位是?”
“这就是我小姨,邬蔓菁。”“简言”热情地介绍道。
“邬总您好,简言刚才一直在向我介绍您,还有您新推出的高端女装品牌。”
祈遇笑着冲简言伸手,可简言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冲邬蔓菁摆了摆头,“咱们走,不面了。”
“哈哈,我小姨就爱开玩笑。”邬蔓菁冲着祈遇妩媚浅笑,试图缓和气氛。
“小姨,我跟祈总那可是相见恨晚,而且我已经顺利拿到offer了。刚才我还在建议祁总,苏又夏这次新剧的部分服装由小姨您公司的新品牌提供呢!”
邬蔓菁边说边威慑力十足地瞪了简言一眼,好让她心里有点数。
“给苏又夏提供服装?”
“对呀!”邬蔓菁得意地冲她wink了一下。
简言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小姨不仅帮她搞定了offer,还促成了Mang跟苏又夏的合作,一时间,对她的谈判能力很是拜服。
“合作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这offer你绝对不能接,你知道他们拍的都是些什么吗?”
简言气哼哼地把手机塞到邬蔓菁手里,“我是缺……咳,咱们就算是再缺钱,也不会拍这种垃圾。奇遇传媒?‘奇葩传媒’还差不多!”
邬蔓菁不解地看着手机,手机上正在循环播放一段短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准确地说,应该是女孩,邬蔓菁甚至都不确定她有没有满十八岁,正穿着一条超短裙在旷野里奔跑。
画面按理说,应该是唯美梦幻的,可镜头的拍摄角度却是十足猥琐,居然是低角仰拍,刚好卡在裙底将露未露的微妙临界点上。
邬蔓菁看了两眼,就一脸嫌弃地把手机还给简言,简言则直接把手机怼到祈遇面前,祈遇连退了两步,才看清画面内容。
“邬总,您误会了。”祈遇开口刚要解释,就被“简言”顺水推舟地接了过去,“没错,小姨你误会了。我不拍这种,我担任的是苏又夏新剧的导演。”
“你怎么这么傻啊?”简言一句话差点把邬蔓菁给气吐了血。
“到时候签了合同,还不是让你拍什么,你就得拍什么,总不能违约吧?另外,一个这么爱拍擦边球视频的MCN公司,就算这次不让你拍,下次呢?走走走,别废话!”
话被简言说到这份上,谈是没法继续谈了。
邬蔓菁只好从包里取出名片递给祈遇,“祁总您别担心,我回去跟我小姨再解释一下。另外,这是我小姨的名片,合作的事儿你们可以慢慢聊。”
她说完又不动声色地踩了简言一脚,对祈遇满心鄙夷的简言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冲他客套了一句,“哦,非常期待跟祁总的合作。”
“幼稚!”一出奇遇传媒的大门,邬蔓菁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俩字扔到简言脸上。
“谁幼稚啊?”简言大写地不服,“我做人是有底线的,不可能为了钱出卖我的灵魂!”
“出卖灵魂?你以为你的灵魂值几个钱?”邬蔓菁鄙夷冷笑,“我发现你有时候还不如你那个堂妹机灵呢!”
“简翎?简翎!”
正在发呆的简翎惊醒般地打了个寒颤,眼神茫然地看向喊她的人,同桌孙小艺先是被她的反应吓得抱着书包往后一躲,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你想什么呢?都放学了还在这儿发呆,咱们快走吧!”
“哦,没……没想什么。”简翎局促地应了一声,就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书本卷子。
自从那晚跟她爸,还有她爸的那个“小三”吃了那顿饭后,简翎这段时间不管干什么,都魂不守舍的。
她总是控制不住地走神,她总是在想,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妈。
虽然小姨跟她说,“这都是大人事儿,小孩子不要瞎掺和”,简言也让她不要操心,可她实在是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是昨晚的家长会,她满心期待着她爸出现,可最后来的人还是舅舅杨兆恩。
简翎放学一到家,就躲进了卧室,连晚饭都没吃。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止都止不住,她哭得脑袋昏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后来是被敲门声给吵醒了。
“……翎翎?翎翎!你听舅舅说啊,你爸不是不愿意给你开家长会,是前两天重庆分公司那边刚好出了点问题,必须他过去才能解决。本来是想着今天赶回来的,结果重庆那边突然雷暴……哎,飞机完全没办法起飞,他现在还在机场困着呢,这才让我替的他。”
杨兆恩在外头心急火燎地跟简言解释,时不时停下拍门的手,小心地趴在门板上听里头的动静。
他这次没骗简翎,简家松是真的被困在了机场,不过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说得跟真的似的,毕竟熟能生巧嘛。
“你看,我这还有你爸的机票截图呢,中午1点半的飞……”
“真的吗?”简翎猛地从里面拉开门,正在拍门的杨兆恩狼狈地扶了把门框,才没一头栽倒,他还没站稳,就把手机往简翎手里塞。
“当然是真的,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咱俩可是一边儿的!”
简翎低头死死盯着手机,半天也没抬头。
“这回信……”杨兆恩还没说完,就注意到手机屏幕上多了一滴泪,然后是更多滴,他偷偷叹了口气,再开口还是玩世不恭的语气,“怎么哭了?就这点事儿,还值当地哭呀?”
“我没哭!”简翎反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嘴硬着不承认。
“没哭没哭。”杨兆恩顺着简翎说,他从兜里摸出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简翎。
“舅舅知道你委屈,可翎翎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你得懂事。你看你爸妈多辛苦,一个在外头忙着赚钱养家,一个要家里忙着照顾简浔,你得让他们少操点心,知道了吗?”
简翎没吭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紧紧地攥着那张纸,其实那一刻,她特别想问问舅舅。
“那我呢?他们俩一个忙着赚钱,一个忙着简浔,那我呢?为什么都不管我呢?”
“小艺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简翎突然开口说道。
“好吧,那我先……哦,对了,周六体育馆有场音乐节,表哥给了我好多张票,简翎你要不要?”
还没等简翎回答,孙小艺就从书包里抽出两张门票,塞到了简翎手里,“天气这么好,简翎你就别窝家里了,出来跟我们大家一起玩嘛!”
“让她去看音乐节?孙小艺,你这不是难为人呢嘛!”
后排的褚子涵拖着长腔地晃了过来,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胡乱搭在肩膀上,他整个人往简翎课桌上一靠,震得满桌子的书本都跟着颤巍巍地一抖。
“就她这身材,参加音乐节,到时候蹦得起来嘛!”
“褚子涵你说什么呢?”孙小艺气鼓鼓地瞪着褚子涵,“你别太过分了!”
“小艺你别生气,我……我没关系的。”简翎根本不敢去看褚子涵,只是紧张地去扯孙小艺的袖子。
“过分?我哪里过分了?”褚子涵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说的都是实话,简翎她自己都说‘没关系’,你生什么气嘛!哎,对了,简翎你现在是不是还熬夜写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玛丽苏小说呢?”
他把话题扯回到简翎身上,“就什么‘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还有那句,‘你这是在玩火!’”
褚子涵表情浮夸地说着那些烂大街的台词,还故作邪魅地冲着简翎一笑。
孙小艺在旁边看着,被他逗得乐出了声,不过她很快注意到简翎的尴尬无措,立刻卷起一叠卷子敲向褚子涵的脑袋。
“褚子涵你别在这儿瞎说,简翎写的才不是玛丽苏小说呢,她写的是童话故事,写得可好了。”
“哦。”褚子涵极敷衍地应了一声。
“简翎你别理他,周六一定要来啊!”孙小艺又跟简翎强调了一遍,褚子涵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要笑不笑地斜着眼睛瞥了简翎一眼,就去追孙小艺了。
结果他一出教室,就看到孙小艺拿着两张门票跟江星野说着什么,褚子涵立刻跑过去,一把把那两张票抢了过来。
“孙小艺你干嘛呢?咱们大班长周末肯定忙着上辅导班呢,你可别打扰人家学习。另外人家是学小提琴的,平常欣赏的都是高雅的古典音乐,这乱哄哄的音乐节肯定瞧不上,对吧?”
孙小艺无语地看向褚子涵,刚要发作,江星野就伸手把褚子涵捏在手上的两张门票拿了回去,“孙小艺,谢谢你的票,有时间我一定去。”
周六那天,简翎光是从卧室出来,就心理建设了老半天。
她没穿平日里那些宽松肥大的深色运动服,而是穿了条海军领的蓝色高腰连衣裙,长度刚刚过膝盖,胸口还有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作为点缀。
这条裙子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收件地址写的也是简言家。
第一次试穿的时候她以为简言不在,结果刚换上就被她姐撞了个正着。
“这裙子超适合你的……当然真的,我骗你干嘛!”简言当时直接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一路跑进卧室,打开衣柜一通翻找,最后被她翻出了一顶红色的羊毛贝雷帽。
“你看,再来顶贝雷帽,是不是更漂亮了?”简言把贝雷帽戴在简翎的头上,退后了两步欣赏了一会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姐,你这帽子太小了,我怕它掉下来。”简翎的头动都不敢动。
简言笑着把贝雷帽拿了下来,“没事儿,我给你缝两个卡子在里头,绝对掉不下来。”
简言的针线活比起她的摄影技术,那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针脚豪迈潦草得她自己都觉得没眼看。
“没事儿的,在里面看不出来的。翎翎你看啊,你戴的时候尽量靠后一点……对,就是这样,再扯点头发出来,稍微卷一卷,你看是不是好看多了?”
简翎想到这里,又小心地扯出了几缕头发,用卷发棒笨拙地卷了卷,然后她站在穿衣镜前,怯生生地笑了笑,镜子里的自己也冲她笑了笑。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张音乐节门票,终于打开了卧室门。
简翎的楼刚下到一半,就被在她家做了十几年住家保姆的张姨给看见了,“哎呀,翎翎穿这一身儿可真可爱呀!”
张姨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隔热手套,还特意从厨房走到楼梯口等着她下来。
“这小姑娘啊,就应该穿裙子,天天穿那些黑漆漆的运动服,看着都没精打采的,这小裙子一穿,就是精神又好看!”
“谢谢张姨!”本来还满心忐忑的简翎一下子就笑开了,“我妈呢?”
“还不是活动室,八成又是浔浔上课呢!”张姨刚说完,简翎就听到厨房传来了几声滴滴的提示音,“正好鱼蒸好了,翎翎,你去叫一下你妈还有浔浔,咱们趁热吃饭。”
简翎小心地把活动室的门,推开一条窄缝,就看到杨颖荷跪在软垫上,跟简浔模拟课堂上的交流。
“……上课的时候,浔浔不管做什么,都必须要先举手跟老师打报告才可以。来浔浔,咱们试一下好不好?”
简翎记得这点东西,她妈教简浔教了不止一两个月了,可简浔看起来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根本不理睬杨颖荷,只是低头看着手里那块正方形的黑色积木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简翎把活动室的门推得更开了,站在门口小声呼唤杨颖荷,唯恐惊扰到简浔。
简浔不喜欢他,他不喜欢这个家里,除了杨颖荷以外的其他任何人。
其他人一旦靠他靠得太近,或者是说话声音稍微大了点,都会惹得他不高兴。
简翎的右手手背上,还有被简浔丢过来的玩具砸伤的疤痕,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消下去。
“什么事儿啊?”杨颖荷头也不回地问。
她面对简浔时的无限耐心,在面对简翎时,通常所剩无几。
“妈,你跟我一块去音乐节吧!”简翎一口气说出了请求,却还是紧张得都要把拿在手里的门票给掐破了,“我有两张票,是同学给的,正好是今天晚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