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婧有点埋怨弟弟做的决定,她开这家健身俱乐部是打算开发全民市场的。
通过品牌效应,大面积地扩展门店,上至一线城市,下至三四线城市。
Iris取得太文艺,在她看来远远没有那些好记、朗朗上口的名字实在。
Iris club总面积超过1000平方米,有氧区运动区、力量训练区、瑜伽区样样俱全。
门店经理早已做好接待准备,带着他们从头开始逛。
邵川越逛越觉得没劲,他今天下午才回国,连酒店都没回,就被邵婧拉去吃饭,吃完了还要来参观B市新开的俱乐部。
逛了一会,邵川停下了脚步,看着邵婧甚是满意的神情,开口道:“姐,我可以走了么?”
“才来了多久,你就要走。”邵婧一下子黑脸,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看着邵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叹了口气:“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家俱乐部算是她送给邵川的产业之一,邵川只需要取名和代言,等退役了便立马接手。
邵川明白他姐话里的意思,但现在正是他职业的上升期,他根本没想过退役后干什么,时间还很充裕。
他耸肩:“去凯华当演员。”凯华影视是邵婧旗下的娱乐产业之一。
邵婧第一次听他这么讲,挑眉道:“你想进娱乐圈?”
“开玩笑的。”
邵婧白了他一眼,不跟他瞎掰。
接下来的时间里,邵川安安分分地跟在她姐旁边,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总裁办公室设在顶楼,装修风格是邵婧亲自拿定主意的轻奢风。
落地窗前,邵婧坐在真皮椅上,接过门店经理递过来的iPad,查阅着这一个月来的营业情况。
体型微胖的门店经理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接受老板的检阅。
看着邵婧逐渐严肃的表情,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噤落寒蝉,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邵川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另一边的VISN意式真皮沙发上。
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九宫格零食盘,看样子是开业的时候准备的,便随手剥了个糖果放嘴里。
趁没人注意,他启动了某游戏APP。
突然,一声巨大的、格格不入的声响,打破了这一切,“TIMI……”
邵婧停下了滑动iPad的手指,众人立马闪开,生怕挡到邵婧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邵川,别逼我扇你。”如果眼神能杀人,邵川已经被她姐千刀万剐了。
“邵总,息怒。”身旁的人忙说好话。
邵川连忙把手机收好:“我去上个厕所。”
虽然办公室有卫生间,而且还特别的豪华,但他只想快点溜出去。
邵川若无其事地闲逛着,健身房放着动感的BGM,他只觉得聒噪。
走了一会,他打算去外边透透风。
他嘴里哼着歌从楼梯下来,转角时,视线正好对上坐在休息区刷手机的余鸢。
他停下脚步,呼吸一滞,就那样愣在了原地。
八年未见,最后一次见余鸢时,她和往常一样抓着高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白皙,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纯粹的气质。
在学校的操场里,落日余晖铺满大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到此为止。”
那是余鸢跟他讲过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的余鸢不见当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的稳重。
余鸢往门口望去,刚好看到谭茜那部红色的捷达开过来。
她起身拎包,压根没有注意到邵川的视线,径直离开。
邵川颤抖着呼了一口气,给吴垚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吴垚是他的私人助理,陪邵川在国外集训和打比赛大半年,好不容易回国,刚下飞机,就跑去花天酒地,放飞自我了。
看到邵川来电的时候,吴垚愣了一下,接着示意周围的人安静,才接通了电话:“邵哥,有什么事吗?”
“帮我找一个人。”邵川言简意赅。
*
夜晚微风吹拂,余鸢坐在副驾驶上,车里有点闷,她打开一条缝,让风吹进来。
接着单手撑在车窗上,听着车载蓝牙放着舒缓的民谣,曲调轻松带着淡淡的伤感,这是一首抒发思乡的歌谣。
谭茜跟着节奏轻轻地唱起来,余鸢点着头,静静地听着。
后面调高了,谭茜唱岔气了,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之后,谭茜忍不住问道:“鸟鸟,租房的事怎么样了?”
今天一晚上两人都闭口不谈这件事,怕坏了心情。
余鸢苦笑:“还在找。”
房东突然要收房,限她一个月的时间搬出去,想要租到价格合适,方便上班的住所简直难上加难。
况且当下租房市场鱼龙混杂,满世界都是中介和虚假房源,在这件事情上,她多少有点心力交瘁。
谭茜想了想:“要不你搬来我家先住着吧,我家还有个空房间。”
面对谭茜的邀请,余鸢莞尔:“我再继续找找,等我要流落街头了再去投奔你。”
为了不让谭茜担心,余鸢没有直接拒绝对方的好意。
她明白谭茜的不便之处,那是谭茜和未婚夫老王的新房,两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她搬过去实在不合适。
谭茜应允道:“你自己抓主意,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余鸢声音轻柔地回道:“好。”
再放多一首歌的时间,余鸢便到了她住的那个小区。
余鸢刚下车,谭茜便摇下车窗来:“回去好好休息,到家发信息。”
“你也是。”
说完,谭茜便开走了,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身,余鸢抬头,静静地看着墨蓝色的夜空……
想到明天周六还要上早班,便没心情再看下去了,转身离去。
*
早晨,朗朗晴天,太阳高照。
“余医生早上好。”路过中药橱,药师小陈打着招呼道。
余鸢颔首,她穿着露肩天鹅绒镂空针织毛衣,下身复古蓝直筒牛仔裤,简洁干练,手里还提着一袋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她看到大厅里,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人,好奇地凑近小陈:“来这么早?”
小陈点点头,小声道:“我今天来开门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把我吓一跳,我还以为我们医馆欠人钱,被仇家找上门来了呢。”
余鸢不可思议地再看了对方一眼,没多想什么,便去休息室吃早餐了,一会她还要坐诊。
十五分钟过后,大厅里的叫号机响起:“请1103到一号诊室就诊。”
余鸢刚好在用酒精免洗手液消毒,就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她看了来人一眼,接着顺势打开诊疗记录本:“什么情况。”
对方坐下来,一言不语,没有任何动作。
中医问诊最重要的就是望闻问切,观气色、听声息……
她眉头微皱:“把口罩和墨镜摘了,不然没办法更全面地了解你的状况。”
对方直视着她,先是摘下墨镜,然后把口罩也摘了下来。
“啪”地一声,余鸢手中的钢笔掉落在桌面上。
“好久不见,余鸢。”邵川面不改色地说道。
余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冻住了一样。
她很快恢复好情绪,脸色却沉了下来,接着不着痕迹地把桌上的钢笔捡起来,咬牙道:“你要看什么?”
邵川没想到她会这么冷漠,深呼一口气,眼神转向别处,再看向她,认真道:“失眠。”
“针灸可以治疗失眠的吧,余医生。”
余鸢:…………
她有点无奈,在邵川面前,她丧失了应有的淡定,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把对方当成普通的病人对待。
余鸢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没想到邵川意外地配合,一问一答,问诊很快就结束了。
她起身准备针具,接着取了一大把棉签出来,并蘸上碘酒。
“这要干嘛?”
“消毒。”
余鸢:“把衣服脱了。”
“啊?”邵川不可思议地看着余鸢严肃的表情,表示立马脱了。
他把上衣脱了下来,典型的宽肩窄腰,还有长期训练出来的结实肌肉,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也数不计数。
看到这么多触目惊心的疤痕,余鸢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揉了一下鼻梁,尴尬道:“我恐针,等下温柔点。”
余鸢话不多说,待邵川躺好后,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准备给他按摩,顺便找好穴位,当她的手指跟邵川触碰的一瞬间。
“你手好冰。”邵川冷不防开口。
“安静。”她咬牙只觉聒噪,无法想象自己当年是怎么忍受跟邵川同桌的。
说完,她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摩擦双手,直到暖和了一点,才继续下去。
余鸢找准时机,从督脉上的玄庭穴再到足少阳胆经的本神穴,扎针进去,撵针进出,以至所需深度。
随后远端取穴,一般位于人体肾脏的部位,她从上往下一次进针,然后点燃艾条,再插入针端,瞬间烟雾缭绕。
这就是所谓的“温针灸”,温针灸结合艾灸及针刺,既有针刺的直接刺激,又发挥艾灸温通局部至深层的效果。
邵川有点佩服余鸢,全程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余鸢在一旁操作。
邵川留针的时候,余鸢继续叫号,接待别的病人。
直到帮另一个病人针刺完毕后,她才给邵川取针。
邵川把衣服穿好后,看着余鸢整理针具的背景,他内心五味杂陈,他有很多事情想问她,但他清楚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我走了。”他开口道。
余鸢头也不回:“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