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与无谷道人在周至县城外分别,无谷道人沿官道向西走下去。沈彬远望城门,已有人排队等着进城,城门口并不见告示,他粘回胡子,压低斗笠,也挤进人群。同路者互相聊闲,不同路的各不相扰,五更鼓响,城门开放,大家鱼贯而入,守城军士哈欠连连,并不多查,沈彬一路谨行,街边虽有告示,无非收税加捐,并无通辑。
沈彬腹中饥饿,干粮所剩也不多,路过一家热闹早点小棚,便走进去,支起耳朵听周围人闲聊,尽是些生活琐事,只有一人提到西安有一些官,包括县令在内,都已停职待勘,似与科考之事有关。小二过来招呼,沈彬点些吃食,问小二道:“小二哥,此去西安不远了吧。”
“不远了,慢慢走,两日可达,快走时,一日也能到。”
“那就好。”
“客爷是要去西安?”
“非是我,我家公子要去赶考,九月十三考试,应当还来得及。”
“赶考?客爷,您说的可是最近那次考试?”
“不错,我家公子可是日夜苦读,就为此日啊。”
“客爷,非是小的找您的不痛快——那科考,早已经考完了!”
沈彬作大惊之色问道:“什么?怎会有此事?”
“嗐,您还不知道呐?不过也难怪,这考试突然提前,有不少学子都没赶上。”
“官家可是出了告示?”
“告示,有啊,就是放得太晚了。您听……”小二压低声音道,“那几位正聊着呐,听说西安县太爷因为这事被上风给查了……”
沈彬点点头,愁眉苦脸道:“那可苦了我家公子……可这到底是为什么?怎么说改就改了?”
小二压声道:“此事别人不知,小的还真能告诉您。您可记得去年老太后驾薨之事?”
沈彬并不记得,但点了点头。
“是了。这老太后并非当今皇上亲妈,所以她活着的时候,皇上亲妈赵太妃的寿辰从不办成国喜,连六十的整寿都没有,去年老太后升天了,皇帝就把亲妈从太妃晋成了皇太妃,今年是她六十三岁,也就是‘九七’,女人都讲‘七’,虽非‘十整寿’却当个‘七整寿’来大办。这么一来,为了不冲皇太妃的国寿喜,便把秋后的处斩给提前了。”
沈彬想起小石突然找到红石镇鸽舍的事,问道:“这提前之事,官府为何不提前说?”
就在这时,棚外走过两个官差,不知是要查什么,围着小棚转了一圈又离去。
小二看他们走远了,才继续道:“要不说这些当官的胡来呢,原本你过你的寿,没人提杀头的事,杀头只在秋后,具体日子本来也是各地方自行决定,不知谁提的主意,说杀头会冲老太后的喜,皇上一听就把杀头日子提前了,而且旨下的还不是一道,是提前之后又提前,最近又突然提前到重阳节了,这你去哪说理去?”
“那又关科考什么事?”
“原本不关它事,但以往惯例科考都在处斩前,不知哪个官出的主意,要让科考也一起提前,一下子提前了十几天。”
“这官府的告示是一点不管用啊。”
“官府的告示,除了加税收捐的,别的都没用。”
“通辑抓人的也没用吗?”
“现在官府里没能人,都是吃闲饭的,画影图形都不像,再说了,帮官府抓人能有什么好处?”
“不是有悬赏吗?”
小二笑起来:“客爷您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平顺。”
“怎么说?”
“不用和官府打交道。”
沈彬笑起来:“小二哥你可真会说话。我确实不了解官府。”
“那悬赏银,说的好听,最后钱倒是花了,怎么花呢?他们一群官人去酒楼吃一顿好的,让你去桌边跟着吃一口。”
沈彬深深点头,心中越发宽起来,随口问道:“这附近可有卖江湖近闻的?”
“江湖近闻?您说的可是那报钞?”
“不错。”
“以前有,不必说别处,本小店也会代卖。可如今嘛……”
“如今怎么样?”
“如今买的人少了,也只有褚记鸽站那边有了。”
“哦,为何?”
“现在不好看了,以前都说些和我们有关的事,如今都变成了‘那些人’的事。”
“那些人?”
“嗐,王、侯、官、贵、绅、富。总之没什么可看的。”
沈彬点头,他已经见识过了,问道:“褚记鸽站,是在哪边?”
“向北五趟街,有条‘董永巷’,就在那条巷子里。客爷是要去买报?”
“听说报上最近有个什么封刀会,可有此事?”
“有倒是有,不过,那都是‘那些人’的事,小的这样的人便不去关心了。”
“‘那些人’,又是王侯官贵绅富?”
“那倒不是,此‘那些人’非彼‘那些人’,”小二用手比划着,“这个‘那些人’,是——那些人。”
“哪些人?”
小二道:“江湖人,当然主要是练把式的,什么走镖的、护府的、开场子的、卖艺的,当然还有,”他看看周围,趴下来压低声音道,“还有山大王、小偷、大盗、土匪什么的……是那些人。”
沈彬点点头,换了个问题:“一直听说褚记鸽行能寄鸽信,这我倒是想去看看,现在还可以寄信么?”
“能倒是能,不过听说现在寄鸽信不可靠,而且还涨了价。”
沈彬点点头,早点已经吃完,摸一小块银子塞在小二手里:“多谢小二哥,”小二千恩万谢,沈彬又问,“周至城中可有个利贞银号?”
“有,巧了,也在董永巷。”
“原来如此。”沈彬向小二一抱拳,刚起身。听到背后有人高喝“小二,上包子!”声音耳熟,沈彬余光一瞥,不由心惊,原来是那矮胖子带着众恶奴到了。沈彬恰从另一方向走出棚子,心道侥幸,疾步走远。
不多时来在董永巷,此巷虽小,在陕西颇有名气,沈彬早就听过,皆因大孝子董永生在此地,后来还被人讲成神话,与仙女相好。没走几步,便见利贞银号,门脸十分气派,左右两副楹联写道:
利信四海,一文虽小绝不差
贞诚八方,千金固多却无踪
边上挑一红幡,四个菱形字牌串成一串,随风轻摇,上写“五文开户”。门口摆几张桌子,一个年长的先生在桌前踱步,五个学徒样的年轻人坐在桌后打算盘,先生喊一句口诀,学徒们就啪啪拨几下珠子,声动齐整,如同军队,引来不少人围观称赞。桌子边上立一支高杆,上挂一幅装裱好的卷轴,上面既非字亦非画,却排着各类票样,有数种银票,还有各种支票、兑票、存单、利票,甚至还有股票、期票、债票等等,原来这些都是利贞银号所用的票据,沈彬虽有耳闻,还不知银号中有如此多种票据,上前近观,颇受震撼,方知各行皆有奥秒。他找到与捡到银支票完全相同的票样,细细上前端详,此时,周围响起掌声,原来是学徒们的算盘表演结束了。只听先生朗声道:“多谢各位高朋乡亲捧场,我利贞银号欢迎各位余钱存来,大钱小钱,凡存有利,用钱周转,有抵必贷,祝各位财源广进,年年有余!今日开户,特有利惠,五文钱便能开户!”
老者随话四面扔出些包铜子儿的红包,众人一抢,一场热闹散了,几支小队却在那几张桌前排起来,那几个学徒也都支开案牍,开张办事,原来围观者中不少人听了那先生讲说,被说得心动,便来开户。沈彬还在细看那银支票,此时就听背后有人道:“这位小哥,可是对这票样有兴趣?”
沈彬知是那训徒先生,边看边答:“正是,小可只听人说过,今日得见,甚是好奇,不先生可为我讲解一二?”
沈彬“二”字出口,回头抱拳,这一下看到那先生面目,沈彬大惊,此人正是旧雨来今轩中的那个先生,据江峡所说,此人应是那被江峡毁了“宝刀”的胡姓学生的爹。二人四目相对,沈彬一眼认出对方,却不知对方是否认出自己,早已低头抱拳。
就听对方道:“哦?难得难得。有何不懂,说来听听,老朽知无不言。”
沈彬指着银支票样问道:“此几种票样,我看都是银支票,但却又面貌相异,不知用时有何不同?”
先生捋髯笑道:“你可知这银支票的‘支’是何意?”
沈彬想想道:“乃是支取、支付之意。”
“然也。那银支票据你所知,又如何用?”
“以小可所知,若有人在银号存了钱,在外要给人钱,一时手中没有,便以此票写上钱数,当钱给对方,这人再拿着票去银号支兑,银号收下支票,将钱兑给此人,便在那主顾的帐上扣去相应钱数。”
“不错。那若是主顾来取钱时,不认,可怎么办?”
“那自是以支票对质了。”
“不错。你可比我那些蠢徒强多了,给他们讲这支票之术,几遍也听不懂。既是如此,如何让那主顾非认不可呢?”
“这……我想,须有那主顾亲笔签名。”
“不错,但这还不够。你所见这些支票,样例不同,皆是在此处做有不同文章,”先生走上来指着几张道,“其实,这几张乃是旧例,如今已经弃用,这些才是如今在用的。”
沈彬点头:“果然妙不可言,作此术者,真才俊也。”
先生微笑,颇为自得。
沈彬又问道:“既是如此,这种票上名字已然印好,并无事主签名,又当如何呢?”沈彬指向了自己所捡那种银支票的票样。
“哦?你倒是真会问问题。哎,那些学徒若有一个像你般灵光的,我便烧高香了。罢了,也是老朽今日有心情,便说与你听。此票上开支兑支二人姓名皆由银号所印,乃银号为固定主顾所特制,这二主顾都非常人,都是银号的大主顾。这类票往往只有一种用途。便是异地汇银。开支人送银子给另一地的兑支人,两地都有同盟银号,便可送此成票。”
“为何不直接送银票呢?”
“我看小哥十分通窍,不如你自己说说看?”
“先生抬举,依小可看,这银票若是丢了,钱便丢了,而这银支票,即使丢了,只是兑支者兑不了,钱却不会丢。”
“不错,果然见识不俗。”
“但小可不知这种票与那手写银支票相比,又有何好处。”
“问得好。我刚才说过,这票为银号为主顾特制,故而若要制票,必有主顾亲自要求,以向兑方付特定钱项,印每张银支票,开支者皆须给银号写下字据,所制银支票上亦有记号,与那字据上对应。”
沈彬点头道:“既是如此,此事兑支方也必定知道?”
“然也。两方就这笔钱必已谈定,银号不过做一保人罢了。”
“故而……这银支票并无密号?”沈彬指着手写票样,上面特地标出“密号”位置,而特制票上则无此标记。
“不错,因为不必。”
沈彬一惊,他以为这银支票内里藏有密号,没想到竟没有,便问道:“可是……这银支票若被盗印,又当如何?”
“哈哈,小哥果然全问在要害处。此票为洪至印行所印,其印术天下绝伦,决计盗印不了。”
“若是……”沈彬想了个说法问道,“若是制票时不小心印重了,或诸如此类,又当如何?”
“你倒还真能想。”先生笑着想想道,“这个嘛,首先,此事为银号之大误,其害与银库被盗亦无分别,你有此问,便相当于问银号存银被盗该当如何。再者嘛,此事银号乃是中间人,支兑双方钱数定已提前谈妥,也定有字据,若印重时,兑方自当知道钱数不对,不去多兑也便是了。若多兑时,虽银号脱不了干系,但说到底是兑方不讲信用,那时便是他双方之事了。”
沈彬一个大揖作下去道:“今日受教颇丰,多谢先生。”
先生捋胡子笑道:“小哥所问亦让老朽有所思,不必客气。不过小哥你是做哪一行的?为何对银号有如此兴趣?可愿来我利贞银号做一学徒?”
沈彬拱手道:“哦,多谢先生抬爱,小可家中有些产业,以后要交于小可打理,小可还一片茫然,只能见什么学什么。”
“依老朽看,小哥必成大器,到时别忘了来利贞开户。”
“多谢先生抬爱。”
沈彬施完礼要走,先生却喊住他道:“对了,小哥面目老朽看着眼熟,可否赏下名姓?”
沈彬笑道:“小可无名鼠辈,姓文,名修,”沈彬一时性起,将字倒过来变成名字,“不知先生贵姓高名,可是这银号的掌柜?”
“老朽姓胡,在这银号中参计定制,也教些学徒,却不掌柜。”
姓胡。沈彬心中一亮。当时在牢中推演,江峡以小刀毁那胡姓少爷宝刀,推定旧雨来今轩中的“先生”是那胡少爷之父,看来果然如此。不过……那银支票上印有胡为亮,此中可有关联?看来那银支票之事还不可随意打听,若那胡为亮恰是此人,此事恐怕颇为复杂了。
沈彬向先生告辞,一边想,此人亦是陷害我之一,然而学养丰足、艺业精湛、温文热心,如何看都不像恶人。但又一想,那康得禄又如何?当时不也是如此?反倒是那贼言匪行的何六,其实是帮了自己。
周至褚记鸽站也在这条街,沈彬没走几步便已看到,此时刚刚开张营业,不似红石镇将摊案摆在外面,而是屋内设柜台,一个小哥坐在台后,沈彬掐指一算日子,今日是九月十一,离开坟舍乃是九月初四,若二老守约,无论如何,应该到了。沈彬上前问道:“可有寄给水杉的鸽信?从西安来的。”
“没有。”小哥直接答到。
“可能是前两日到的,或者再早一两日。”
“没有。”小哥不太耐烦。
“洪水的水,杉树的杉,我可以写给你看。”小哥不耐烦的把纸笔向前一推,沈彬在纸上写下“水杉”二字。
小哥只瞄了一眼道:“没有。”
“可否再找找?”
“我说你这人真是讨厌,西安来的信只有两封没取走的,不是寄给这人的,我说没有就没有。”
“那是寄给谁的?”
“你问得着吗?”
沈彬十分沮丧,心灰至极,转头刚要出门,突然一拍脑门转回来道:“小哥抱歉,不是水杉,是秦喜定!有没有寄给秦喜定的?”
小哥一脸狐疑看着沈彬:“你到底什么人?”
“我便是秦喜定,在外常用水杉的化名。”
小哥转身进了里屋,很快拿了东西出来,问道:“谁寄的?”
“姓方或是姓石,再不然就是姓王。”
小哥把东西往桌上一拍:“到底姓什么?”
“小哥容秉,那家夫妇二人乃是西安城外五里岗外看坟的,主人姓王,但当家的是他老伴,原本姓方,但后来因一些变故改姓了石。”
小哥从竹枝筒把信取出,看了看,又看看沈彬,便丢给了沈彬,伸手道:“二十文。”
“哎?”
“保管费。”
“哦,是,”沈彬赶紧拿钱,问道,“敢问小哥,信是哪天到的?”
“一个是昨天,一个是初八,加起来四天,一天五文。”
沈彬这才注意到小哥给了他两封信,正想问时赶紧将嘴一咬,把话咽了回去,取信在手问道:“对了,还有,可有《江湖近闻》卖?”
小哥从柜下拿出一份递给沈彬:“五文。”
沈彬把钱给够,对小哥一抱拳,走了。他却不知,他前脚刚走,巡街的官差便走进了鸽站。
街上却无告示,沈彬安心许多,在附近寻个小店以秦喜定之名住了,进屋将信展开。原来,普通的鸽信就是小纸条,将信瓤一面折在里面,用米胶封好,寄收信人名和地址写在反面,这类信鸽站的伙计会主动从竹枝筒取出来查看地址,记录后再放回竹枝筒。
沈彬一看,两封信都寄给秦喜定,字迹却不同,一封留款是“五里岗方月清”,寄日是九月初八,另一封则直接写着“王镜”,日子是初十,两封信都是当日到。看来还真是刚才一番解释才让那小哥信了这两封信确是给自己的,看来是坟舍夫妇无疑。没想到这二老虽看坟舍,名字却如此不俗。
沈彬先展开方月清的信,上面字迹虽小,却见粗犷,写了四句话:
官被究
案子搁
告示除
查办停
落款“五里岗方月清”
沈彬反复读几遍,泪上眼眶,不由全身酸软,似这些日子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了。
可另一封信又是怎么回事?沈彬破封拆开,内里却是一片空白。沈彬百思不解,只得先收好,伙计打来净面水,沈彬洗一遍,只觉神清气爽,当下取出恩仇谱来,要将这些日之事依例记录。沈彬寻的是个偏屋,恰今日天阴,屋中不够亮,沈彬让伙计添油掌灯,正想要笔墨,想起炭棒还没试过,便拿出试写,他想起小石所教,炭棒虽随时可用,但以火烤过削尖之后更加顺手,便在灯火上轻燎,正燎着,突然想起江峡在牢中讲到的江湖之术,将那封白信取出,在火上轻烤,不一会儿,果然字迹浮现,而且密密麻麻,全是小字。沈彬大喜,仔细读来:
拙荆善大字,小老儿善小字,此信多言,故而掌笔。前信既出,公子依约定得,而此信干系重大,不得不发,公子得与未得,皆是时命,书以火信,以防不测,公子诺见,乃缘中之缘。拙荆姓方名月清,和方磊老弟同称千机手,小老儿姓王名镜,绰号金蚕,我等原本皆在印行,此事公子既见方磊,定不难知。方磊携银支票一枚来访,此票印术高妙,已近绝艺,小老儿平生无长,只精通蚀金刻艺,自负不甘人后,与拙荆、方磊连夜制版,复印此票,精工细研,终至可以乱真。问票何来,方磊说出公子之事,故写此信以此要事告公子知。胡为亮乃铁太岁军师枢密,如朝中宰相。臧池其人不知,但定与铁太岁干系非常。利贞银号与西安大通亦是同盟,只是利贞姓胡,大通姓康,故不同号。伪票已试印数张,若流传江湖,其果难测,江湖格局,或将大变。若公子已得,望谨善用,慎之慎之。
落款:金蚕王镜敬上
最末尾缀着四字:阅后即焚
沈彬细细读几遍,心中大恸,暗暗记下,将信焚化。看来这银支票落在己手乃是天意。他在屋中踱几圈,未能有计,先找小二要了针线,将真假几张票一起细细缝在衣服里。
沈彬一时无计,重新展开恩仇谱,将鲍小禾、成谈、牛志、方磊金小石师徒、黄校、无谷道人之事以恩仇之例依时记下,此时已过中午,沈彬腹中饥饿,打算出门吃饭,顺便办些路上的干粮。看来失主已不必再查,信也收了,那周至也不必再待,下一站先去扶风关瞻家看叔叔病情如何,再去封刀会,只是叔叔定然不让,但叔叔病体令人挂怀,又不得不去。
沈彬一时不能绝断,带上包袱出门,在小饭铺吃饭办干粮不在话下,出店就听到远处一棒锣响,众皆欢呼。沈彬好奇,信步而去,走近看,原来是个戏台,这戏台一看便是游台,一应用物都在车上,卸车一架便成戏台,这类戏班是走一路演一路,不带盘缠,边挣边花。沈彬来到圈外,水牌上写得明白,台上演的是《骂杨广》,演员名中,有两个让沈彬眼亮:
唐之韵,柳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