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琛刚刚捂着头上的包从山脚下爬上来，便听见将离的话。
“嗯？让我去干什么？”
“让你去把在梦里的小团子带回来啊。”将离说道，“你不是和焱儿很熟吗？像你这样的话痨，肯定没问题。”
“？小山鬼，你什么意思。”宋琛差点跳起来，“你知不知道，进入别人的梦有多危险，而且为什么要让我去？这种事情不是应当帝君自己去吗？”
“帝君要去华阳宫，与那位先代的东皇太一做一个了断。要是让帝君去找回小殿下也可以，那华阳宫的那位便由明王大人去打败了。”张九凝说道。
“？你以为我怕……”
将离又叹了口气，这两天被他们吵得脑壳疼，所以叹气都变多了。
“算了，我去。”宋琛最后还是屈服了，“我去就是了。把那个淘气鬼带回来就行了吧。”
“不。”张九凝出言否认。“并不是让你把小殿下带回来。而是你要在幻境中保护好将离仙子。”
“我？”将离疑问。
“将离仙子，没问题吧。”张九凝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笑。现在将离觉得张九凝的笑脸就好像是奸计得逞一般，越发觉得不可信任。
“还要小山鬼一起去？狐狸你是觉得我一个人带不回那个小捣蛋鬼吗？”宋琛说道。“而且梦境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说要让小山鬼一起去。”
“嗯。”张九凝点头。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有本事打一架啊。”宋琛炸毛了。
“你带不回焱儿。”坐在一旁的东皇忽然开口说道。
宋琛倒是不炸毛了，回头看着东皇，“为什么。”
“小殿下的这个梦中没有你。”张九凝说道。“梦境中的人是看不见梦境之外的人的。如果你强行闯入，小殿下的记忆会崩坏的，到时候你也会一起困在梦境里。”
“那意思是，小山鬼可以进去吗？小殿下也不会看见她吧。”宋琛指着将离说道。
张九凝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落在东皇身上，似乎是在询问东皇。
东皇点头，他脸上便又露出那种胸有成竹的笑容来。
“你也知道，将离仙子与璃追公主十分相似吧。”张九凝说道。“小殿下并没有见过璃追公主，所以在他梦境里，那个所谓母亲，便是在将离仙子的基础上，加上了他自己的想象，所以将离仙子出现的话，是可以影响他的梦境的。”
那小团子还真是可怜，就算是做梦，也梦不到自己真正的娘亲。
“那好吧。”宋琛无奈同意，忽然间又想起什么，指着将离。“那要是小山鬼也成了梦境中的人，那小山鬼会不会进去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看不看得到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张九凝无奈笑道。
“不行，小山鬼如果进去看不到我，那小山鬼肯定会害怕的。”宋琛说道，“在那个岌岌可危的梦境里，我就是小山鬼唯一的依靠，小山鬼看不到我，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那怎么办呢？”
将离强忍着揍他的冲动，不过宋琛敏锐的感觉到了从东皇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杀气，不免动作一滞。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出发吧。”宋琛额头上冒着冷汗，走到将离身边，推着将离往张九凝身边走了过去，张九凝十分配合的给他们开了幻境的门。
将离还想说什么，就被宋琛推入了幻境之中。
要将离说，宋琛还真的是让人头痛的一个人，不仅是将离，张九凝和东皇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可算走了。”张九凝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东皇，“那帝君，我们也应当出发去华阳宫了。”
他脸上犹挂着笑，是那种勘破一切，通晓未来自信的笑容。
这种笑容若是熟人看了，觉得安心，如果是敌人，却觉得令人不爽。
“狐狸，此去结果如何？”东皇问道。
“此为天命，不可言说。”
“在你眼里，没有什么可以超过天命吗？”东皇说道。
“是，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会高于天命。”张九凝说道，他低下头。“此番从妖族回来，吾还没有机会和你说。九尾狐族已经立了新君。”
东皇没有说话。
“吾回去的时候，族人虽然十分热络，但我却能听到他们心中在说什么。虽然天命已经有所示，但是吾并不相信。”张九凝脸上的笑依旧，但却多了几分苍凉。
“帝君，无论是人，还是神，心都是会变的。在我们漫长的岁月之中，有太多的事情使我们改变了本心。我们族中的那位新君，明明之前还与我那般亲近，现在却只剩下了猜忌和疑虑。”
他长叹。“那时候吾就在想，如果吾在那时候便战死，不会再回来，会不会在他们的心目中，更加光明高尚一些。”
“我觉得不会。”东皇十分认真的说道。
“……”
无论是神还是魔，战死的人都刻在族人们的心中，光荣而伟大。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清晰，也就更加光芒万丈。
而活下来的人，却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抛弃，被遗忘。甚至会让人觉得，为什么没有像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死去。
明明之前还是所崇拜的前辈，现在却只觉得忌惮恶心。
不知道是人变了，还是人的心变了。
“我觉得是你变了，当年你那里是这副样子。”东皇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说道。
“当年？”张九凝笑了笑，“当年的吾，少年风流，意气风发。只是现在勘透天命，有太多的事情，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无法阻止。那点意气，早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中被碾碎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九凝似乎是情绪低落，垂下了头。
崖上的风从他身上拂过，衣袂飘摇。
张九凝忽然抬起头，狐耳动了一下，打开了扇子。
“其实帝君倒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
东皇侧眸。
“和以前一样，一样的固执，冷漠，说话戳人心窝子。”张九凝又笑了出来。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