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孝宁出现在房门外,他眉眼幽幽的,却也是苍凉的,寂静的。他沉默着凝视炕上的许清秋。许清秋已经睡得发沉了,室内本该漆黑一片,但月光从窗户外面洒入进来,映照在她白皙俏丽的脸庞上,她红艳艳的小嘴儿微微掀开一条缝,发出香甜细小的鼾声来,听着竟还有几分可爱。
周孝宁沉默注视她许久,才走过来,轻手轻脚地抱起了她,带她回到二人的婚房,将她放在被窝里,又帮她盖好了被子。
“狗男人!”许清秋没睁眼,好似梦呓一样,咕哝着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周孝宁躺在她身后,长臂一伸,就将她整个儿揽进了怀里。
“再狗也是你的。”
他嗓音沙哑,但语气却一本正经。
许清秋依旧没睁眼,也依旧背对着他,但唇角隐晦地翘了翘。
呸!狗东西,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有多狗!
她又不是死人,之前确实睡着了,可上锈的门轴吱呀呀,他又将她抱来抱去的,她早就醒了,只是没吭声而已。
哼!
身后那个狗东西用一双铁一样的手臂揽紧了她,他的心跳声扎实有力,咚咚咚的一下又一下,却在这样的深夜里,莫名显得焦躁,喧闹。
好似他正在不安,生怕怀里的她消失不见一样,像是生怕她弃他而去。
许清秋抿了抿嘴,然后闭着眼,翻了一个身,红通通的嘴唇像是不小心一样,擦过他下颚,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然后将脸埋进了她怀里,软绵绵的小手也搭在他劲瘦紧实的腰杆上。
她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而周孝宁微微僵硬了几秒,才又徐徐发送,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好似化为一片雾,眼光是那样的深邃,好似深渊一样能将人吞噬……
第二天许清秋起来时,第一件事就是翻开医书,将等下要向葛老先生请教的内容全部都整理出来,归纳好。
然后又处理了一大堆食材。
昨天牛棚那边的老头老太太送了她太多好东西,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一手厨艺,今日做了许多菜,然后就拎上篮子出发了。
可临出门时。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周孝宁愣了愣,家里的菜刀已经有点钝口了,许清秋不让他干重活,他如今正坐在石墩上磨菜刀。
听见这话时,周孝宁茫然失神,一下子就想起昨天晚上。
其实他知道她已经醒了。
也知道,那个蜻蜓点水似的吻,不是意外,而是给他的嘉奖,或者该说是鼓励,又或者是在哄他。
但不论如何……
“不了。”
周孝宁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继续磨刀。
“真的不要?”
许清秋挑了挑眉。
他嗯了一声,之后垂着眸,一言不发。
许清秋眼光转了转,他的心事有时很好猜,但有时又很难猜。
就好比现在,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昨天周白露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她本来还以为,他肯定会很不放心,没准她们两个又会过回像刚开始时那样的生活。
以为他会对她很不放心,可谁知……
“不要就不要。那我走了,我想想,我大概两个小时左右能回来。一是要在那边吃饭,二是要向葛老先生请教,三也是得陪楚爷爷她们聊聊天……唔,俩小时貌似不够,仨小时吧!”
“三个小时内,我准会回来,你乖乖看家知道吗?”
周孝宁瞥她一眼,才点了点头。
许清秋走远了,而他就只是这么注视着她,直至她走后很久很久,都已经看不见了,却开在望着那边。
仿佛他人虽然在这儿,可魂儿却已经被她带走了,跟着她一起飞远了……
……
许清秋今日心情还不错,快到牛棚时,看见路边长了一朵牵牛花,花蕊是黑色的,花边却是紫色的,她顺手摘下来,然后一下子就想起了周孝宁。
那家伙像牛一样,不对,他更像骡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不过今天这天气是真的很不错,清空如洗,蔚蓝蔚蓝的,大片大片的白云,阳光也温暖和煦。
记得上辈子,他死后第一年,忌日那天,就是一个类似的好天气。
她笑了下,就继续向前走去。
“许清秋!?”
突然,迎面跑来一个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许清秋愣了愣,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她重生至今已经有段日子了,但这个年代对她而言毕竟是太过久远了一些。
曾经的很多人,很多事,除非是印象太过深刻的,不然她早就忘了。
不过……面前这人,长得高高瘦瘦的,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但看穿戴文质彬彬,像是城里来的知青。
“您是?”
许清秋狐疑地打了个招呼。
那人却说:“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什么?”
她一愣。
那位男知青又说:“是你爹,你爹出事了,他前阵子不是出了趟远门吗?听说是今天回来的,路上摔进了山沟里,刚刚已经被人送到公社医院去了!”
许清秋皱了一下眉,倒是没慌,心里倒是还挺嘲讽冷淡的。
“哦,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她转身要走,可谁知那个男知青却伸手一扯:“你咋还愣着?你爹都出事了,你咋一点都不着急?”
许清秋皱了皱眉:“同志,麻烦你撒手!”
她用力怔了怔,可没成想,竟然没能挣脱开,她脸色一冷。
“放手!!”
那男知青也是一脸意外,她眼光太过森寒,男知青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可看着许清秋的背影,他却一脸懊恼,突然咬牙抄起一块砖头。
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没办法的,毕竟……
丁玉兰那娘俩的计划,就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咣地一声!
一砖头削在许清秋头上。
许清秋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脸上湿乎乎的,有液体顺着她头顶流淌下来。
她伸手一摸,竟然全是血,热乎乎的血!
“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身形就一软,而本是挎在臂弯的菜篮子,也倒在了地上,里面的碗盘碎了,热腾腾的饭菜也洒了一地,被她头上流出来的血给染红……
那男知青看见这一幕,瞳孔一缩,拿着砖头的手都抖了抖。
“完了!这,这……”
他本来没想这样的,可他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许清秋她……
这人是不是死了?
男知青脸色丕变,啪嗒一声,扔掉了手中砖头,颤巍巍地探了探许清秋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