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露脚边已经堆了一地的瓜子皮,那瓜子是农家自己炒的。
兴许是火候太大,瓜子炒焦了,周白露手指头上也变得黑黑的。她一开口就喷出了几片瓜子皮,叫许清秋皱着眉躲远了一点。
“堂哥,我看秋秋啊,她也就是表面不说,但你看,她心里对萧老师可在意了。”
“不然这怎么愁眉苦脸的呢?”
“我听说前阵子她总往牛棚那边跑,她肯定是知道萧老师和那个葛老头关系好,不然咋去守株待兔呢?”
“但现在萧老师在医院养伤,她明着不关心不惦记,可这做戏做全套,牛棚那边还是得照去不误的,不然她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往后萧老师出院了,再想寻个由头接近萧老师可就不容易了呢。”
周孝宁浓眉一拧。
那张俊美的面容,本就生得一副冷峻刚毅的模样,五官轮廓过分深邃,就算不做表情,也显得令人骇人。
而如今那鹰隼一样的眸子猛地看向周白露,目中寒光凛凛,叫周白露心里一咯噔。
“害,这咋还生气了呢,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周白露揣起剩下的瓜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许清秋。
“怎么样,秋秋,我刚刚应该没说错吧?”
许清秋却冷笑:“我看你是白长了一张嘴,不然怎么尽不说人话,倒是喜欢满口喷粪!”
周白露两眼一瞪,这个死丫头!不过是个烂蹄子,竟然还敢骂她!?
要不是她那个里外不分的大堂哥在场,信不信她这就活撕了这个许清秋!
周白露眼光阴了阴,但马上又一惊一乍地说:“秋秋,你得了吧,别装了,别演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害怕我堂哥,毕竟这又不是秘密。”
“从前你一看见我堂哥就急忙绕道走,你表面上不敢承认喜欢萧老师,肯定是怕我堂哥发火对不对?”
“也是,我堂哥整天冷着一张脸,那是真有点吓人。”
周孝宁心情一沉,他握了握拳,沉默着看向了许清秋。
很多事,不过是尽量假装而已,就像是周孝宁。他倾向于信任,想去多信任一些,然而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心里始终在不安。
周白露说的这些,他何尝没想过,他想过,预演过,预判过,最终装作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
最终决定要把握当下,就好似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然而这种状态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倒是可以欺骗他自己,然而当这曾窗户纸被人戳破口——
“你住口!!”
许清秋猛地呵斥,她绷紧了神经。“我看你们二房娘俩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脑子不好就去医院治治,别总在我面前讲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说完,她一把牵起了周孝宁:“走,我们回家!”
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周白露眼光一闪:“秋秋,你怎么还急了呢?怎么还不敢承认呢?”
她追了过来。
为了今日,她和她娘可是已经细心准备好几天了。
梁潇潇那个小傻子是真傻,教了一遍又一遍,才好不容易“学会”的,逼的周白露差点没掉光头发。
“昨儿下午你没在家对吧!”
许清秋皱了皱眉,昨天下午她去河边捞鱼了。
周白露又自信满满地看向周孝宁:“但昨晚上堂哥你在家,没出去对吧?”
周白露又说:“昨天我和我娘可是亲眼看见的,秋秋她去了医院一趟,在那边对萧老师嘘寒问暖,那叫一个殷勤劲儿。”
“听人说啊,她临走的时候还鼻涕一把泪一把呢,那叫一个舍不得,医院那边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我可没说错。”
“你疯了吧!?”许清秋不敢置信地瞪着周白露。
“你到底想干什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我昨天不过是去了趟河边而已!”
“有人能给你作证吗?秋秋,这照我说,你还是别再狡辩了,你喜欢萧老师又不是秘密……”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是难以沟通,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许清秋脸色一凛,就再次扯着周孝宁走远了。
周白露眼珠一转,才又哼了一声。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为了孟知青那边许下的好处,她和她娘可真是下了老大力气,这一回,她就不信了,不信周孝宁还能坚定地站在许清秋那边。
一想,周白露心气又顺了,满脸的幸灾乐祸,像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似的。
……
许清秋扯着周孝宁回到家,进入院子,大门一关,她沉沉地长吁一口气。
“什么毛病!”
“周白露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狂犬病,不然怎么一看见我就疯狗乱吠?”
“她怎么见人就咬!”
她气得两只眼睛直冒火。
而周孝宁仅仅只是沉默着看了她几秒,之后一言不发地就转身回屋了。
“周孝宁?”
许清秋愣在原地,慢了半拍才赶紧追过来。
“你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真的信了她那些鬼话吧?”
“我昨天是出了一趟门,但我真的只是去河边抓鱼而已啊!”
她跟到了屋门前,但周孝宁已经进去了,房门一关,差点撞上她鼻子,她气得拍了拍门。
“你干什么!怎么又这样!”
这个闷葫芦,狗男人!
她本就正在气头上,被周白露闹得满肚子怨气,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又是狠狠拍了下房门。
“我不管你了!”
她眼眶红通通的,转身就走。
昨天她去河边捞鱼,周孝宁有伤在身,他吃不了雨,而且担心他下水导致伤口再次发炎感染,所以她就把他留在家里,没带上她。
可如果早知道周白露会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她一定将他拴在自己腰带上,免得他多想。
可谁知……
算了!她想这么多做什么!
他来气,她还来气呢!
许清秋觉着,她都快要变成火箭筒了,只需信号点燃,就能直接发射上天了。
而这天晚上,她气得罢工了,没煮饭,也没再回两人住的房子。
而是去了周孝宁他爹娘生前住过的那个老房子,这屋子还算干净,但没被褥没枕头。
她往炕上一趟,就气鼓鼓地闭上了眼。
然而,后半夜。
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呀呀的上瘾,上锈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