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火红的落日,林叶沙沙作响。
周孝宁几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院门口和葛老先生谈话的许清秋。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也徐徐松开。而后掀开了被子,挪下了炕头。
等他穿上鞋子来到房门前,正准备出去时,就听许清秋说:“……多谢您的好意。”
“我知道您是好心。”
葛老先生一听许清秋这话就明白了,看来是不用自己出面解释,他点了一下头,又不禁多看了许清秋几眼。
其实吧,以前,葛老先生也曾对许清秋有过很大偏见。
但仔细接触下来,却觉得可能是他误解了人家。葛老先生面上不表,心里却有几分惭愧。
“那成,我就先回去了,不过阿羡那孩子和我熟悉,经常去我那里。”
“我知道了,谢谢您。”
许清秋送走了葛老先生,而一门之隔,周孝宁下颚一绷。
阿羡?萧云献?
半晌。
许清秋拎着菜篮子去厨房,将中午的餐具碗盘全部清洗干净,又看了看家里的存粮。
这两天因为给牛棚那边送东西,大米白面下的都比较快,看来又得去公社了。
不过……
许清秋回到屋里时,就看见周孝宁已经醒了。
“正好!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周孝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徐徐摇了一下头。
“我想去公社,趁着天黑之前买点菜回来。”
但上次被张家那个老太太削了一闷棍,之后又发生她出现在萧云献床上那种事,她不得不提防。
虽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至少现阶段,一个人出门走远路,她是真有点没底。
“走吧。”
周孝宁点了下头,出门前却顺手捞起一件外套给她披上。
许清秋摸了摸这件外套,又笑着看了看周孝宁,就笑得眼眸弯弯的。
“这不是萧老师吗?”
正好村小学那边孩子们放学,萧云献路过,有人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依然一副清冷斯文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读书人清隽孤傲的书生气,可眉眼间像是凝结着几分阴郁。
自从之前周孝宁来找过他之后,他一整个下午就心不在焉。
而这会儿,正好看见了周孝宁和许清秋。
她专注地看着周孝宁,柔柔的冲着周孝宁笑。
萧云献愣在了当场。
突然就想起,这几日许清秋曾反复强调一件事。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不止一次,曾抓狂地冲他这么喊。
可他以为,她不过是撒谎,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不过是心里喜欢他,却碍于面子不敢承认,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然而,直至此时此刻。
“萧老师,萧老师?”
有人推了他一把。
萧云献堪堪回过神来,再次回复平时那副清冷隽逸的模样。
可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划过一抹异样。
那异样飞逝得太快,甚至都来不及捕捉,更无法去具体分析那究竟代表着什么……
……
“哼!”
许清秋本来心情不错,但一看见萧云献,就脸色一冷。
周孝宁皱着眉,突然一把捉住她的。她眉梢一扬,然后就再次笑弯了眼睛。
“走吧!”
可是当二人来到周家村外,却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许清秋脸色有点不好,而行走在她身旁的周孝宁,虽然面无表情,一副沉稳冰山的模样,很是冷峻刚毅。
然而那紧绷的神经,就没松懈下来过,浑身上下都透着敌意和防备,仿佛自己的领土即将被外来者侵略。
许清秋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停下来,手还被周孝宁紧紧地攥着,却猛然转身,排斥地看着萧云献。
萧云献脸色一冷:“大路朝天,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呵,那你有种别跟着我们啊。”
“我不过是要去公社而已。”
听他在讲!
许清秋翻了个白眼,去公社可不止一条路而已,她和周孝宁因为是要去公社菜市买菜的,所以挑选了离菜市最近的一条路。
至于萧云献?
印象中萧云献从不下厨,这人似乎是个黑暗料理界大师,让他做菜他能把房子给点燃。
许清秋再次翻了个白眼,“走!”
她拐着周孝宁的胳膊,像是急着甩开萧云献似的。
而周孝宁垂眸审视她一眼,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也松懈了几分,那步伐似乎轻快了些。
然而二人身后。
萧云献停留在原地,他懊恼地皱了一下眉。
他到底怎么了?
刚刚怎么就跟撞邪了一样?
自打从周家院门外路过,看见许清秋和周孝宁那副你侬我侬的模样,她温柔的神色,甜美的笑容,甚至是那眼底……丝丝缕缕的情意。
他就鬼使神差的,下意识地跟上了二人。
“我真是着了魔了!”
他又拧眉沉思了许久,这才临时变道,拐了一个外,不再跟着二人,而是从另一个方向去公社。
然而在抵达公社后,突然听见一阵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然后砰地一声……
落日余晖,火红夕阳,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
来到公社后,许清秋在菜市买了很多东西。
她之前说要给葛老先生做全鱼宴,这并非吹嘘,所以这次她买了许多调料,至于鱼……
生产队外有条河,河里养了不少鱼,全是不要钱的,随便抓,没人管。
她主要是买了几斤猪肉膘,打算拿回去熬猪油,另外还买了许多青菜,以及一只老母鸡。
她打算炖个鸡汤给周孝宁补补身体。
至于周孝宁,全程一言不发,但双手拎满了东西。
许清秋说:“你身上还有伤呢,我拿就好。”
她伸手就要接,可他差点跟她急,竟然冷冷地瞪她。
搞得她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我又哪里惹你了?”
周孝宁面无表情:“我能拎。”
帮媳妇拎东西,那是身为丈夫的专利!
不管是谁,都休想剥夺他该有的权利!
哪怕是她也不行。
他面无表情地停止了腰板,那一脸的刚正坚毅,神圣不侵,活像有多大义凛然……
可许清秋却只想吐槽,“毛病……”
然而回程路上。
“快看!”
“那边是咋了?”
许清秋一愣,就见前方一堆人,隐隐露出一抹血色来。
旁边不远处停着一辆拖拉机。
“这是,出事了?”
她都有些愣住了。
可等看见那个置身血泊的男人时,她又是一呆。
“萧云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