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献痛苦地闭了一下眼。
周孝宁曾以为，他这个萧家养子来到周家村，是为了下乡插队的孟丽华。
但其实并不是。他对孟丽华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葛老先生，只是因为妙手回春的葛老先生而已。
只不过他下乡支教的时间点，正好是在孟丽华来插队之后，所以才被人误解。
他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
是的，他早就预感到了。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却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承受……
“葛老先生，我求求您……”
他眼眶通红，这一生的自尊和骄傲，在这一刻湮灭成粉尘。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
可为了那个人，就算折断他这一身清高傲骨又如何。
如果能救那个人。
如果，能救“他”。
他宁可一命换一命，宁可用自己这条命去替！！
“葛老……”
他绝望的嗓音中溢出了几分哽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许清秋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
而这时，楚爷爷已经走了过去。
“你这孩子，快点儿起来！”
葛老先生也是脸色一沉。
两个老人死拖活拽，才把萧云羡从地上拽了起来。
而他脸色苍白的厉害，那种惶惑无措，是他从未有过的狼狈，他的身体甚至在痉挛。
但是楚爷爷和葛老先生对视了一眼，一个眉心紧皱，另一个忧心忡忡。
楚爷爷叹息了一声。
“小萧啊，打从一开始，你那些打算，咱们就一清二楚。但这种事……哎！”
楚爷爷又是一叹：“老葛他是真的没办法出手，他也有他的难处。
“为什么？”
萧云献眼底的光彩逐渐熄灭。
他知道，葛老先生有着妙手挥春的本事，但是从前发过誓，再也不会去救任何一个人，再也不会收任何一个徒弟。
可是除了葛老先生，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有那个能力，救他想要救的那个人！
就只有葛老。
这是唯一的希望。
可一旦，就连这个希望都离他而去，那么……
萧云献身形一晃，楚爷爷也是一脸犯难，却连忙扶住了他。
葛老先生紧紧地抿着唇，他心里同样不大好受。
“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爷爷一愣，匪夷所思地看过去：“老葛 ！你不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葛老先生严肃地撇过来一眼，楚爷爷只能闭嘴。
而萧云献则是定了定神，他飞快地说。
“那个人……他浑身抽搐，脸色发青，引发了心脏停跳，但昨晚抢救过来了。”
“可是省城的大夫说了，情况并不乐观！他如今已经出院回家了，兴许，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他眼底再次发红。
当那个人病危之后，养父亲自派人发的电报。
不止是通知他这个噩耗，更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回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
可是，葬礼？
这种心理准备，他如何才能够做好？
不，他没办法接受。
永远都不可能。
他只愿他活着！
若是，那个人死了，那么所有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萧云献思绪放空，他整个人入坠冰窖。
葛老先生原地踱步，思量了许久，才再次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因为那个孽徒，我曾向天发过誓……但我虽然不能出手，可——”
葛老先生看向许清秋。
“咱们前几日，提过一套针法。你还记得吗？”
许清秋云里雾里的，但此刻一听，顿时就有些慌张。
“葛老先生，您的意思……难道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葛老先生点了头。
“走，你跟我一起去！”
许清秋一下子就愣住了。
而这个结果也令萧云羡意外。
他看了一眼许清秋，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只要葛老先生愿意和他走一趟。就已经是大喜过望了，至少能有一半的把握，能为那个人续命。
“那么，我这就去准备！”
萧云羡立即转身，他腿上的石膏还没拆，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跑远了。
从前的他总是文质彬彬，言行举止仿佛是用一把尺子提前丈量好的。
而像是今日这么颓废落魄的一面，是真的很罕见。
……
萧云献走后，许清秋面露为难。
“葛老先生，你难道……难道，真的想让我使用那套针法？”
“可是您知道，我目前掌握的全部是理论，就算私底下练习过，但毕竟没有实操经验。”
而看萧云献的模样，他想救的那个人，病得很严重。
生死攸关，这若是出了什么错……许清秋越想越心慌。
毕竟从她学医到现在。总共也没过多久，她觉得自己就只是个门外汉而已。
然而葛老先生却拍了拍她肩膀。
“你是很有天赋的，别小看了你自己。”
“到时候我会从旁指导，一旦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可以及时地更正过来。”
其实，按他的性子，更想撒手不管。
可毕竟和萧云献认识了这么久，萧云献对他有所求，总是明着暗着的关照他。
人心都是肉做的，葛老先生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哪怕没有承诺亲自出手，但也算是变相地为萧云献破了一回例。
可许清秋还是有些不安。
葛老先生皱了皱眉：“你学医时间太多，这事对你也是一个难得的挑战。”
“但不论如何，你的胆子必须要大起来。不然你往后拿起手术刀给人开膛破肚，难道也要像现在这副样子？”
“如果你这么不镇定，你的病人和家属，又如何能够信任你？”
许清秋一愣，“对！”
这就是一道坎儿，这是一个难关。
凡事都有第一次，只要迈开这第一步，后面就好了，就熟能生巧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葛老先生。”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镇静稳重。往好的方面想，这是难得的实习机会，毕竟她还从未真正地给谁看过病。
葛老先生也松了一口气。
许清秋这孩子，不但聪慧，有天资，更难得的是心理素质非常优秀。
就算短暂的慌张过，可是这么快就能够能冷静下来，这已经是一种难得可贵的品质。
这让他很是赞赏。
可惜，他早就决定不再收徒。
不然这样的好苗子……
不久，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是拖拉机！？”
许清秋认出门外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