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献足足喝了两大碗热乎乎的疙瘩汤,等他拖着那条打着厚厚石膏的大长腿,拄着单拐往回走时,半路上,就看见一个俊美阴冷的男人。
短发凌乱,一件黑色的半截袖,一条军绿色的迷彩长裤,肌肉扎实,体魄强壮 ,那古铜色的皮肤充满了纯男性的阳刚健美。
而那张深邃的五官轮廓上,虽说依然又冷又戾的,眉眼好似万年不化的寒冰,却偏偏又好似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气息。
萧云献瞥了周孝宁一眼,就目不斜视,淡定地越过了周孝宁。
周孝宁锐利地眯了一下眼,之后浓眉一拧,他三两步便朝牛棚走去。
萧云献不禁停下,又回了一下头,持续了一整个早上的好心情突然就有些下滑。
“他这是?”
难道是想去牛棚,是为了去找许清秋?
……
然而事实证明,那狗男人的胆子恐怕比起老鼠还要小一点。
没等到牛棚,就迅速潜伏了起来,猫在一个保密垛子后头,十分隐蔽地再次拿出他挂在腰上的望远镜。
秋秋说了,不准他去找她。不然他每多去一次,她就要在牛棚里多待一天不回家。
周孝宁自己算了一笔账,从那日在医院,误以为梁潇潇是他的秋秋,之后他离开医院,到秋秋从省城回来……这期间总共有九天。
所以,若不出意外,秋秋可能会在牛棚住上九天。
牛棚那边的饭菜香味还没散,嗅着空气里飘来的味道,周孝宁眼光一黯,然后委屈地拿出一张玉米面的大饼子。
这是他从大队长家拿的。
啃着干巴巴的大饼子,又举着望远镜悄悄看了看正在牛棚里收拾卫生打扫厨房的许清秋,周孝宁的眼角就再次红透了。
他想秋秋了。
与此同时。
“噫~~~”
许清秋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
她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总觉得好像有谁在惦记着她,像是有人在偷窥她?
她小脸一板:“人心不古,真是人心不古!”
顿时想起了张老二,可别是像张老二那样的流氓色棍。
所说这年头大伙的心性普遍淳朴,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得不防!
于是她悄悄从昨儿带来的衣物里摸出一把小刀,是军用匕首,说起来这把匕首还是周孝宁的。
“防身不错!”
往身上一揣,她就挺胸抬头地出门去了。
“她这是要去哪儿?”
周孝宁马上从苞米垛子后面爬起来,推开盖在身上用来做掩体的苞米杆,并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叶子和土。
“是要去公社?”
他遥遥地看了一眼,见许清秋往村外走去,他迅速转身,钻进一片林子里,一进入丛林就飞快地迈开了大长腿,像是一阵急惊风,绕了一个弯儿,又抄一条近路杀至村子外的黄土路。
黄土路两侧有山沟和树木,他再次隐蔽了起来。
自己掐算着时间,计算着许清秋的脚程,心里默数了一百秒。
果然,在第一百秒时,许清秋两手空空,施施然地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她步履还算轻快,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早晨七八点钟的阳光灿烂又明媚,温暖地洒在了她身上,也仿佛为她雪白的容颜镀上了一层灿金的光辉,叫那白嫩的肌肤越发地吹弹可破。
周孝宁安静地偷看了她好几眼,突然心脏一抽抽,泛起一阵疼痛的感触来。
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她。
昨天许清秋离开后,起初周孝宁将他自己锁在屋子里。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屋外的风声,虫鸣声,以及偶尔村民们从院外路过时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那其实很静谧,并不嘈杂。可是他却感觉安静得发慌。
等天黑之后,一室黑沉,万籁俱寂的夜晚,反倒是越发难熬。
他有着钢铁一样的意志力,有着柔韧的耐力,他曾经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假若他去做猎人,他一定是个完美的,最有耐心的猎人。
然而凌晨一点,他的忍耐彻底破功。
他知道她在 “惩罚”他,而那样的静谧,是连续多日来,她所经历过的,所忍耐,所煎熬过的。
从后半夜开始,他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守在牛棚外为她站岗。
今早天刚蒙蒙亮时,大队长起的特别早,想去看看山上的陷阱有没有猎物,结果正好路过牛棚,被周孝宁那副模样给吓了一大跳,这才将他扯回去,又哭笑不得地往他怀里塞了几张大饼子。
……
许清秋悠闲地走了一路,田园景致风光迷人,就连空气的清新干净。
她来到公社,四处逛了逛,买了一些肉,又去了一趟供销社,购买了一套现成的被褥。
等路过国营饭店时,突然步子一顿。
“也不知道那个狗男人怎么样了。”
她表情闷了闷。
上辈子曾听别人说,那个狗男人吃饭像着急打仗一样,三两分钟就解决了一餐,在吃的方面特别能对付。
可是每当在她面前,因为她吃饭很慢,所以他也总是细嚼慢咽,直至见她吃饱之后,他才迅速扫光饭菜放下筷子。
她之前住院时,几乎每一天,他为了帮她张罗一日三餐,不知去了多少次国营饭店。
那时候许清秋曾说:“你这样花钱是不是不太好?”
他冷漠瞟她一眼,面无表情说:“够花!”
她其实知道,他潜台词是他养得起她的意思,再怎么奢侈他都撑得住。
如今物价这么低,他存款过万,当然养得起媳妇。
突然眼眶一红。
“烦!”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看了看国营饭店门外立着的招牌菜,是红烧肘子,蔬菜里他最喜欢吃青瓜,其次是西红柿,但他其实无肉不欢。。
尤其肘子。
“我才不管他呢!”
这么说着,她扭头就走了。
可是十分钟后,许清秋又黑着脸冲了回来:“给我来一份红烧肘子!”
她气呼呼的,像在跟谁干架一样。
……
回程路上,拎着大包小袋,还有那份打包带走的红烧肘子,许清秋脸色发苦。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一脸的崩溃无语。
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快要走出公社时,正好看见派出所外的墙壁上用油漆刷写着“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大字。
她草草地扫了一眼,心里闷闷的,正准备收回视线。
就突然看见几个人从里面出来。
她一愣。
“是你们!??”
她瞳孔一缩,接着,迅速进入备战状态,眼光清亮,炯炯有神,绷紧了俏丽的面容,冷视着那一男三女。
正是孙志清,还有孟丽华,以及周家二房的丁玉兰和周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