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慈宁宫中。
皇后已经带着众多妃嫔到达慈宁宫主殿,等待太后梳洗完成后一同品茶。
众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的表情,最明显的当属芳婕妤和夏贵人。
芳婕妤表面上心平气和,内心却坐卧不安。
以顺华的出身,不可能受过良好的家教,别说作诗了,恐怕大字都不识一个,自己本来都做好了看她当众出丑的准备,没想到皇上竟然一声不吭,没有一点怪罪的意向。
更何况就连家世稍好的夏贵人对作诗都没什么造诣。
莫不是顺华根本不像连依说的那样无宠,反而深得君心。
想到这里,芳婕妤眼神吐露出狠毒的情绪来。
站在一旁的夏贵人也是垂头丧气,本来以为顺华作为宫女出身,文学底蕴肯定不如她,此次作诗必能压在她的头上,因本次大会由芳婕妤准备,她特地忍痛送了一堆礼品过去,就为了能提前得知大会内容,夺得头筹,赢得圣宠。
可是皇上不但没有训斥顺华,反而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惹得她心里不是滋味。
夏贵人缓缓朝芳婕妤看去,隐约看见芳婕妤眼中闪出的恶光,心头一惊,赶忙转过头去,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家世低微,受制于人呢。
“太后娘娘驾到——”一阵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绮罗满身,珠光宝气的女子们纷纷行礼,给这位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妇人请安。
“平身吧。”太后今日的妆容还和往常一样,只是重阳节毕竟是个喜庆之日,身上自然换上了大红色的牡丹袍,坐在主殿中央,显得光彩熠熠。
“谢太后娘娘。”说完,众人起身入座。
“玉秀,上茶。”
只见玉秀嬷嬷领着六个小宫女出来,每个小宫女手里的托盘上都放着一杯花纹秀丽的茶杯,想必里面盛满的就是重阳节的标配——菊花茶。
菊花茶,顾名思义就是以菊花为原料制成的花草茶,经过鲜花采摘,阴干,生晒蒸晒等工序制作而成。
据古籍记载,菊花味甘苦,性微寒,有散风清热,清肝明目和解毒消炎等作用。
其中以杭菊,亳菊,滁菊,怀菊最为有名。
这种民间多过宫廷的茶水,有一人竟初次听说。
夏贵人家教极严,平日里父母都不会让她出府,别说花茶了,就连普通的茶水都只是教会了她如何去泡,而不是品味,入宫后反而见了许多稀奇的小玩意儿,往日里她只从书上看到过茉莉茶,如今得知还有菊花茶,心中好奇不已。
小宫女刚刚放下杯子,夏贵人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茶盖想要一看究竟,只是身子稍微前倾,一股花香就扑入鼻腔,鼻腔顿时瘙痒无比。
夏贵人赶忙用手绢捂住鼻子,不让人看出问题来,左手轻轻触碰站在身后的宫女纭儿,纭儿哪里见过主子此等模样,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子衿啊,你身体虚弱,这菊花茶清热解毒,哀家管够,你多喝点。”太后语气平和,眉目慈祥。
“臣妾谢太后娘娘关怀。”慎贵妃微笑回应,说完,拿起茶杯。
慎贵妃打开茶盖一看,汤色澄清,浅黄鲜亮清香,花瓣厚实,呈灰白色,立马就得知这是来自南方浙江的“浙八味”之一,也是菊花茶中最好的一种品种——杭白菊。
慎贵妃浅抿一口,甘醇微苦,有种无法形容的美好。
芳婕妤也拿起茶杯品尝,尽管她家世显赫,可在家中也只能喝些普普通通的菊花茶,要不是入宫为妃,哪来的这种口福啊。
芳婕妤心想,刚刚端起,顺势一抬眼就看见了捂住大半张脸的夏贵人。
“夏妹妹这是怎么了?”慈宁宫主殿极大,此时妃嫔们都意在品尝,无人说话,殿内十分安静,芳婕妤这一开口几乎带有回声。
众人听后眼睛齐刷刷看向夏贵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见夏贵人面色潮红,眼内有泪,手却安抚般的摇摇,“嫔妾无碍。”说完,硬着头皮迅速喝了一口。
喝下茶水后似乎舒服了些,夏贵人甚至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太后见状慈祥一笑,与大家一并同饮菊花茶。
众人边品茶边聊天,不知太后与皇后在聊什么,两人说说笑笑。
中午的阳光洒在殿前,照得整个慈宁宫主殿都暖洋洋的。
不知过了多久,夏贵人突然感觉自己脸上有些不舒服,没忍住用手抓了抓,此时,一阵惊呼传来。
“夏妹妹,你的脸怎么了?”芳婕妤也是一惊,怎么一转眼夏贵人的脸就像被火烤过一样通红,甚至起了些红点。
芳婕妤突然想到什么,马上站起来走远。
慎贵妃定睛一看,也是吓得连忙后退。
夏贵人的脸上逐渐起了些小红点,带着瘙痒不适感,看上去极像带有传染性的癣病。
夏贵人哪里得过癣,心中害怕无比,看着众人跟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内心崩溃不已,也不顾殿内失仪,就这么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太后处事不惊,忽然想起夏贵人之前的反常,赶忙叫到:“纭儿,快把茶杯拿远点,”转头对着玉秀说,“快去把柳太医叫来给夏贵人看看。”
说完,不忘安抚众妃嫔,“别怕,只是小病,大家不必惊慌,回座休息罢。”
芳婕妤惶恐不安,死活不愿过去,皇后只好给她换座位,夏贵人尴尬不已。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太医服的老人出现,匆匆请安后,来到夏贵人面前仔细端详。
柳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帕子,上面不知道撒了些什么粉末,用手涂抹均匀后往夏贵人的脸上抹去。
拿下来一看,微微点头,走到太后面前说明情况。
“回太后娘娘,夏小主这是得了花癣,大概是因为菊花茶的缘故,好在喝的不多,老臣给夏小主开一个药方,只要敷上两天,便可见好了。”
“嗯,有劳柳太医了。”太后放心一叹。
见柳太医走后,太后才对夏贵人进行劝导。
“你这孩子也是,身体不舒服就告诉哀家,藏着掖着像什么话。”太后隐约露出埋怨的表情。
夏贵人还在抹泪,但看见太后面色不悦也不敢再哭,连忙跪下请罪。
“臣妾知错了,以后不会了。”夏贵人毕竟年纪尚小,对此种事情定是不了解的,想到自己这一哭,脸上的妆容肯定不复存在,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太后娘娘,夏妹妹初次经历此事,惊慌失措也是常态,不如饶了她这一次吧。”皇后劝道。
“罢了罢了,”太后挥挥手,“看在皇后的份上饶你一回,今后不可再殿内失仪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说完,太后起身,“今日的品茶宴哀家很满意,大家回宫用膳罢。”
“恭送太后娘娘。”
众人收拾完成后一个个离去,只留下夏贵人在暗暗流泪,纭儿不愿看到她这样,轻声安慰。
夏贵人现在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到皇上那里就完了。
自己入宫已经三月有余,却仅仅侍寝了两次,人人都说顺答应无宠,可仔细想想,她才是真正无宠的人,要不是因为有家世,她以宫女身份要爬到贵人谈何容易。
夏贵人也埋怨自己,为何现在才知道自己对菊花敏感,为何不多长几个心眼留意自己的身体,为何脑袋里只想着争宠,明明自己年纪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干嘛这么着急。
夏贵人越想越委屈,但是马上就要晌午,再不回去恐怕宫中的饭菜就要凉了,她收收自己的难过,手绢随便往脸上一擦就要往外走。
纭儿见状惊慌不已,“小主,要不奴婢再帮您打扮打扮吧。”先不说夏贵人脸上因为哭泣而花掉的妆容,柳太医刚擦好没多久的药粉还浮在她的脸颊,原本美丽动人的脸蛋看起来滑稽万分。
“怕什么,难不成半路上还会碰见皇上吗?放心吧,皇上肯定早就回养心殿了。”夏贵人无所谓的说。
纭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就此作罢。
就在两人回宫途中,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