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用膳
月华如练2021-02-06 08:533,595

  众妃嫔在前往慈宁宫用茶时,尉迟霖盛却跟着颜舜华一路躲躲藏藏来到了柔福宫。

  刚到柔福宫门口,颜舜华便迫不及待地跑进偏殿,因为衣裙偏长,她只好双手提溜着裙尾,大步迈动,看起来就像一只努力直走的螃蟹,尉迟霖盛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如此狂放,先是愣在原地,然后扑哧笑出了声。

  尉迟霖盛环顾四周,渐渐皱起了眉头。

  为何这柔福宫门口无人看守?

  细想一番,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燃起。

  平日里真的是对这些奴才们太仁慈了,竟一个个爬到妃嫔头上。

  尉迟霖盛心想,身子却继续追踪着颜舜华,缓步走进柔福宫。

  “小虎子!小虎子!”颜舜华大声喊道。

  小虎子从殿内急促地跑出来,脸上还带有几块灰烬。

  “恭恭恭迎小主!”小虎子表情略带紧张,说话都说不利索,“小主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舜华一眼就瞅出了不对劲,眼睛不断看向小虎子出来的内殿里,只是鼻子没有闻到以往糕点出炉的香味。

  小虎子身子一晃挡住颜舜华的视线,脸上笑嘻嘻:“小主,月饼还没好呢~”

  颜舜华转头给连溪使了个眼色,连溪会意,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小虎子,进入内殿一探究竟。

  小虎子见状就想往里跑,连若赶忙拉住,与颜舜华一起牵制他。

  突然,殿内传来惨叫声,就连躲在假石后面的尉迟霖盛都被吓了一跳。

  颜舜华心道不好,冲进去寻找连溪,却差点与跑出来的连溪撞个满怀。

  连溪摔倒在地,手上的托盘屹立不倒,颜舜华定睛一看,顿时懵住。

  只见那托盘上放着几个黑不溜秋的圆块,似是刚刚出炉,隐隐约约飘着热气,尽管不想承认,但单看里面绿色的馅就能判断出这是颜舜华心爱的小月饼。

  连溪哪里见过这种黑乎乎的东西,以为是爆炸物,加上殿内布满呛鼻的烟味,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态怒吼一声端起托盘就冲了出来。

  连溪不顾身体的疼痛,连忙爬起,跑向柔福宫门口,“小主,如果有来生,连溪还要做您的奴婢!!”说完,一滴清泪落下。

  颜舜华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连溪就已经跑到了假石后面。

  连溪在奔跑中余光看到一抹黄色的高大身影,心中一惊,什么都不顾,大喊道:“有刺客!”

  “什么人!出来!”颜舜华也是害怕,声音有些颤抖,紧张说道。

  尉迟霖盛见躲不住了,便从假石后面出来,对颜舜华露出一个微笑。

  颜舜华千思万想也想不到“刺客”竟是皇上,整个人惊慌失措的跪下行礼,“嫔妾不知皇上驾到,多有怠慢,请皇上恕罪。”

  连溪仔细打量发现是皇帝,魂都差点吓掉,赶忙跪下磕头,完了,这是真的要“来生再见”了,欲哭无泪。

  “无妨,”尉迟霖盛大步流星地走向颜舜华,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平身罢。”

  颜舜华受宠若惊,不自然的搭上尉迟霖盛那宽厚的大手起身。

  “你的诗朕看完了,”尉迟霖盛冷不丁说道,“只是还差个名字,朕就赐名‘槿花’吧。”

  颜舜华不解的望向尉迟霖盛,“皇上怎会知道那是嫔妾所作?”

  尉迟霖盛没有回答,眼睛看向连溪手中的托盘,“这是何物?”

  颜舜华脸色一红,见原本金黄光泽的小月饼变成此等模样,不好意思的说:“回皇上,这是嫔妾做的小月饼,只是…”颜舜华没敢继续往下说,眼光看向“罪魁祸首”小虎子,小虎子低着头,瑟瑟发抖。

  “你这小宫女还真是忠心护主啊,”转头看向颜舜华,“你教导有方。”

  连溪听到皇上夸奖自己,仿佛救命稻草出现,心中松了一口气,“谢皇上恩典。”

  “皇上前来柔福宫,为何无人通报?”颜舜华环视一周,并未看到赵玉的身影。

  尉迟霖盛眼色一暗,“哼,那群吃里扒外的奴才。”

  颜舜华心知尉迟霖盛不悦,正想办法转移话题,却被尉迟霖盛的一句话打断思维。

  “朕,是为你来的。”

  颜舜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里脱口而出,“什么?”

  尉迟霖盛也没有怪罪的意向,“今日是你的生辰,朕特地来看看你。”眼睛渐渐向下移动,看向颜舜华的腰间,“这个荷包…”

  颜舜华回过神来,解下荷包递上前去,“这是嫔妾友人赠予嫔妾的木槿花荷包。”

  尉迟霖盛仔细端详着,脸上流露出笑意。

  “皇上可曾用膳?”此时已到晌午,到了用膳的时间,见皇帝没有离去的迹象,颜舜华询问道。

  “还没有,”非常自然的将荷包重新挂回了颜舜华的腰间,“朕就在你这里用膳罢。”

  颜舜华脸色一红,“是。”一招手,连若连溪前往内务府去端膳食,小虎子不敢闲着,主动请缨驻守门口。

  没过多久,两人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颜舜华领着尉迟霖盛进入殿内,里面虽不华丽,但打扫的干净整洁,几盆颜色亮丽花草为空旷的内廷增添了一丝生气。

  秋底,马上就要入冬了,尽管今日风和日丽,可空气中的冷意不曾减少,殿内阳光不比殿外,进去还没入座,尉迟霖盛就感到寒冷,他看向正在布置桌子的颜舜华,这小姑娘仿佛感受不到温度,一直诚诚恳恳地做着事情。

  连若打开食盒,将一盘盘饭菜端上。

  放到第四盘时,食盒被连溪收走,尉迟霖盛眼睛睁大看向颜舜华,“没了?就这些?”语气十分惊讶。

  “皇上忘了,嫔妾位份还是答应,膳食自然不会很多。”颜舜华知道这些饭菜对于一向芳衣玉食的尉迟霖盛来说太过稀少,脑筋一转:“皇上请在此等候。”

  尉迟霖盛眼含笑意的看着她,颜舜华没敢看回视,走出内殿前往寝宫。

  颜舜华从自己的储物柜中拿出以往无聊时制作好的花馅饽饽,顺便又换下碍事的手镯耳环,端着托盘回去。

  “小主,给奴婢罢。”连若看到颜舜华在做这种事情,心觉不合适。

  “无妨。”颜舜华淡定自若,就像以前给那些冷酷无情的王室贵胄们侍奉时一样,稳步走向内殿。

  一定要有诚心,才能真正引起他的注意。

  尉迟霖盛见是颜舜华亲自端来,心中一惊,眉头皱起,“那些奴才呢?”

  “皇上恕罪,是嫔妾执意如此。”颜舜华放下饽饽,行礼。

  尉迟霖盛疑惑不解,“哦?”

  颜舜华不卑不亢,“古人常说‘心诚则灵’,皇上能记住嫔妾的生辰,嫔妾已是感激不尽,为了报答上天垂怜,嫔妾愿意亲自侍奉皇上用膳。”

  尉迟霖盛眉间的冰冷渐渐融化,“你有心了。”

  “皇上,尝尝嫔妾的手艺。”颜舜华用筷子给尉迟霖盛夹了个饽饽。

  尉迟霖盛此时才注意到颜舜华的外貌有些变化,“你的首饰呢?”

  颜舜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嫔妾既然决定要侍奉皇上,那些首饰自是不能佩戴了,不然上天怪罪,嫔妾今后怕是要倒霉了。”

  “你就不怕朕治你怠慢之罪?”尉迟霖盛说道,语气却听不出处罚之意。

  “皇上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时,您都会亲自照顾,胭脂俗粉等物不可触碰,皇上便整整一个多月未曾踏入后宫,此等赤子之心,嫔妾怎可比拟。”

  尉迟霖盛没有想到颜舜华会如此回答,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皇上,用膳罢。”颜舜华见好就收。

  尉迟霖盛夹起饽饽咬了一口,慢慢回味着。

  “这是……花?”被咬开的饽饽里面清香无比,细细一看,几朵花瓣藏在粉色的馅里。

  “皇上明察秋毫。”颜舜华一边夸奖,一边又夹了一个饽饽,“尝尝这个,皇上若是猜中这是何花,嫔妾有好礼相送。”

  “朕倒要瞧瞧你有什么好东西。”尉迟霖盛被激起了斗志,兴致冲冲地咬了另一个。

  花香淡雅,沁人心脾,有种熟悉之感,尉迟霖盛很快就猜到了这是何花。

  “皇上这是猜到了?”颜舜华一喜,露出明媚的微笑。

  尉迟霖盛刚想回答,看到颜舜华脸上绽开的少女笑容,心中一动,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你猜朕猜到没有。”

  颜舜华见尉迟霖盛不按套路出牌,“嫔妾不敢揣测君心。”说完,给尉迟霖盛夹了几筷子菜,“皇上快吃吧,都要凉了。”

  就这样,两人用完了这菜品不多的午膳。

  连若端来茶水,放置一旁。

  尉迟霖盛询问道:“为何不直接呈上来?”

  “皇上,刚刚用完膳饮用茶水的话会导致积食,皇上日理万机,切不可伤到脾胃。”

  “所以你给朕做饽饽,也是为了朕的身体吧。”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皇上。”颜舜华在庆幸之余,也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君心难测,她只能一步步去猜,可是猜出来的恩宠又能维持多久?

  她要爬到高位谈何容易?

  “想知道,朕是如何猜出你作之诗的吗?”

  颜舜华心想,皇上当时不曾看到是哪两位妃嫔作诗,自己也并未在娟秀上做标记,皇上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呢?

  尉迟霖盛靠近颜舜华耳边,低沉的嗓音如同小时候去过的目罗寺中的钟磬音一般。

  花是深红叶麴尘,不将红袖共争春。

  今日惊秋自怜客,折来持赠少年人。

  颜舜华看向尉迟霖盛,面前的男子眉目含情,目光炯炯,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小虎子进入殿内,“回禀皇上,赵公公来了。”

  尉迟霖盛喝下一口茶水,起身准备离开。

  颜舜华行礼送别,尉迟霖盛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摩挲一阵,恋恋不舍说道:“朕,定不会让你成为那未央宫中三千女。”

  颜舜华呼吸一窒,心中百感交集,“嫔妾,谢皇上恩典。”

  见尉迟霖盛走远,颜舜华才渐渐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无情最是帝王家,自从家族经历灭门惨剧,颜舜华一直不相信皇家会有什么真心。

  尉迟霖盛那番话,自己不会、也不可能放到心里去,但是作为一个女子,她现在似乎明白了为何从古至今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

  人生在世,尚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此乃众生轮回六道所受之八种苦果,为四谛中苦谛之主要内容。

  小时候,父母总是带着自己与弟弟前往目罗寺烧香拜佛,小小的孩童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时过境迁,长大后,只记得当年响彻云霄的钟声以及长辈们口中念叨的“八苦”。

  颜舜华心中一叹,不说长久,至少后面的几个月里,日子能好过一点了。

继续阅读:第十章 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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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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