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阴沉,会议室外面的人群散去,老张和贺永华都回了自己办公室。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五个警察面面相觑,气氛开始有些压抑,雨滴敲击在板房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是敲打在所有人的心。
案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嫌疑人越来越多,却都不像是真正的凶手。吴子豪感觉有些烦躁,掏出烟盒想点根烟,被李芸用眼一横,只能乖乖把香烟收了起来。他烦躁地转了两圈,最后眼巴巴地看着技术组三人。
“再想想办法?”
肖潇回忆着现场的点点滴滴,那间废弃板房的东西实在不少,但是无论雨靴、水桶,还有现场那些塑料袋,都没有找到指纹。现场每一样东西似乎都能解释,都能找到来源,除了……
肖潇忽然记起一件东西,那把血泊中的车钥匙!
“只有领导权利大些,出入都有司机接送。”肖潇突然念叨起小苏告诉过自己的这句话。
当时这句话她根本没细想,如果王成栋也是这样,那这个车钥匙就不应该出现在现场!
想到这里,肖潇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小苏的办公室跑去。郑亮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车钥匙!我去看车辆登记本!”肖潇头也没回,留下郑亮和李芸两人面面相觑。
小苏的办公室和前两天一样没有锁门,肖潇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用车登记本。
谜底就要揭开了,她深吸一口气,把用车登记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正是前一天的用车记录,肖潇往回翻了一页,却发现上面没有23号的用车记录?!
肖潇抚摸着缺失页的残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凶手提前一步撕掉了登记本上最关键的一页!
郑亮跟着李芸从门外进来,看见肖潇对着登记本发呆,他好奇地凑过来:“有什么发现?”
“23号的用车记录被人撕掉了。”
跟着进来的吴子豪没理解,“没有用车登记,不还有车吗?”
肖潇摇了摇头,郑亮之前已经检查过车场里所有的车,并没有发现血迹和作案工具,加上这些车都是公用,车上发现谁的指纹和DNA都不奇怪。
之前肖潇以为车钥匙是王成栋带去现场的,也没细想,这也是肖潇之前没有关注这些车辆的缘故。
“我看看。”李芸接过登记本,往回翻了几页,又翻到最后一页。接着她让肖潇把房间窗帘拉上,又关掉办公室的灯,这才用手电筒贴着登记本打上侧光。
郑亮见李芸把登记本塞进物证袋,忍不住问道:“有机会吗?”
李芸点了点头。
吴子豪一时搞不清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郑亮见吴子豪还一头雾水,解释道:“他是问芸姐能不能显现出撕掉那页的笔迹印迹。”
吴子豪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技术?”
肖潇跟着李芸进了实验室,只见对方把最后一页登记纸拆下来,悬空夹在熏显柜里,又往加热皿上放舀了两勺碘,接着就按下开关。
“这样就行了?”
李芸点了点头,“能不能熏出来主要看印迹够不够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加热皿上的碘越来越少,肖潇注意到纸张上开始隐隐约约沾染上紫色。随着闹钟“滴滴”的提示音,熏显结束。李芸拿出纸张,将试验台的灯光打到登记纸上,原本那些极为浅淡的印痕因为碘质的沾染,终于勉强可以辨认了。
日期和车牌数字比较好辨认,肖潇很快就找到对应的那一行,只是看着上面歪歪斜斜的签名,她有些不太肯定。
“汪志远?工地上有这个人吗?”
第二天,吴子豪和肖潇他们一起到工地时,小苏就告诉他们几个,汪志远今天点名没到,办公室没见到人,也没有登记外出。
吴子豪不等小苏领路,带头就冲到汪志远宿舍,他伸手一拧,门是反锁的,又拉了拉窗户,发现窗户也锁着,吴子豪趴在地上朝门缝里望去,房间里亮着灯。
吴子豪抬脚准备踹门,小苏赶紧叫住了他,跑去办公室带回来一大串钥匙。
只是钥匙插进去,左右转了几圈,门还是没有打开。
房门里面插了插销,屋里有人!
吴子豪再也不愿意等待,他往后退了一步,对着门锁就是一个正蹬腿,“警察!”
吴子豪想都没想,抬起脚就往里冲,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
肖潇费劲地挤到了前面,尽管戴着口罩,可一踏进房间,肖潇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她垫着脚从吴子豪的肩头望进去——一个身穿秋衣秋裤的男人屈着腿,侧对着门,一动不动地悬挂在架子床上。
肖潇跟着郑亮走了过去,两人剪断绳子,合力将死者放了下来。
死者正是他们想找的汪志远,只是此刻对方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冰凉,下半身都有了大片的尸斑。
吴子豪把其他人都撵出了房间,只剩下技术组三个人在里面勘查现场。
汪志远现年27岁,是商务部的业务员,工作证的照片上也算端正。只是这时候他躺在地板上,一脸的青紫,微微张开的嘴巴里还露出了半截舌尖,模样着实有两分恐怖。
不过肖潇对这些普通的死状早就见惯不怪,她拨开对方的眼睑,只见死者两侧的眼结膜上都有小片状的出血斑,这是机械性窒息的表现。
肖潇看着死者脖子上的绳索,这是一条多股的白色尼农绳,和王成栋被杀现场用来捆绑的绳子一模一样,她抬头望向郑亮:“要解开吗?”
汪志远的脖子上绳索从左至右绕了绕了一圈,才在后侧提空。肖潇注意到死者颈部前方的索沟边缘有些表皮剥脱,旁边还有些小水泡。
这些都是生活反应,都是生前伤。
“确实很典型。”郑亮肯定了肖潇的判断。
肖潇伸手沿着索沟往后摸索,只见颈前深深的索沟在耳后慢慢变浅,索沟的宽度和那些印痕,都和尼农绳完全一致。
“典型的自缢提空。”郑亮也沿着索沟检查了对侧的伤痕,汪志远脖子上的绳索有两圈,他估计这是对方担心高度不够,为了保险起见故意多绕了一圈。
汪志远身上没有找到其他损伤,尸体还没有出现尸僵,下半身的尸斑也能压褪色。
肖潇看着电子温度上显示的28℃,心里估算了一下,这样尸温死者死亡时间就在八九个小时前,也就是前一晚的凌晨时分。
这确实也符合穿秋衣秋裤的睡觉时间,只是他为什么已经脱掉衣服准备睡觉了,还会吊死在床边?
死者的鞋就在床边,但他却赤着脚,脚底上还有些尘土。虽然明知道光是看现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杀者的心理活动,但肖潇依然相信,任何行为模式都必然对应着某种心理状态。
她站起来,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大的双人宿舍。
两个双层架子床上都有床铺用品,只是小苏那边登记着他的舍友在一周前出差去了外地,这段时间他等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架子床的床头横栏离地只有一米八,肖潇站着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系着的索套距离地面只有一米四,就算是她都得屈着腿才能吊在这里。
房间里东西并不杂乱,看不到打斗痕迹,地面上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足迹。
郑亮摘掉手套,跟吴子豪做了简单的介绍,现场门窗都是插销插上的状态,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死因也是典型的颈部受力造成的机械性窒息,索沟和绳索也能对应得上。
“初步看应该是自杀上吊。”郑亮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先不要处理尸体,调查一下他的情况。”
吴子豪也知道,他们刚怀疑到这个汪志远,结果一找上门,就发现对方的尸体,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畏罪自杀?”
肖潇忍不住反驳:“可是这也太巧了一点,他怎么知道我们立刻就要找上来?”
吴子豪不以为意地说:“查案也靠运气和巧合啊。”
肖潇知道她没法说服吴子豪,但她就是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前一天下午才想到检查车辆登记,去的时候登记本已经被撕掉了最关键的一页。肖潇还特意问过小苏,确定这个登记本在前一天还是完整的,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同一天想去车辆登记的问题,才撕掉的登记本。
等他们好不容易确定车辆使用人是汪志远,来到宿舍就发现他的尸体。
他明明一直都隐藏得很好,又才撕掉登记本,他怎么就能肯定警察马上就要找上门,赶在他们来之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