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记得自己当初停药时，也出现过类似的反应，这还是一点一点减量。那种情绪低落，还有恍惚的状态，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透不过气。
贺永华此刻的状态更像是失眠和紧急停药的反应，如果老张办公桌的那盒药是他的，一切就顺利成章。
面对肖潇的提问，对方扶了一下眼镜，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这两天是没睡好。”
看到贺永华的反应，郑亮让另一个按完指纹的人先出去，接着就把会议室的门关上，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尽管门已经关上，但走廊上依旧传来嗡嗡的议论声，谁都没想到办公室的贺主任居然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吴子豪走到贺永华身边，按着对方的肩膀，顺手摸了摸对方的口袋和腰间，“说吧，那个药是不是你的？”
“你们都猜到了，还问我干啥。”
吴子豪本来以为对方至少会纠缠几个回合，也做好了等待指纹比对的准备，结果贺永华却爽快地承认那是自己的药。
不过他还是需要再确认一下：“那你说说药盒里是什么药？”
“地西泮，又叫安定。不是他们传的什么毒品。”贺永华吐了一口气，“那是我平时吃的。”
贺永华和吴子豪解释，他之前去医院诊断有焦虑症，还总是失眠，医生就给他开了安定。前几天，他发现原本放在抽屉的安定片少了一盒。
今天办公区都在传老张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盒蓝白色药盒，里面藏着毒品。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那可能就是自己丢失的安定，尤其是来到会议室按完指纹之后。看到肖潇和吴子豪的反应，他更确信了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别人偷了你的安定，再丢到老张的抽屉？”吴子豪寻思着对方话里的漏洞。
“既然都丢了好几天，那你为什么不去开新的药？”肖潇觉得有些不大理解。
“工地上的事情多，没来得及去。”贺永华说本来准备今天就去医院，因为下雨才耽搁了。
按照贺永华的说法，23号晚上他准备吃药的时候，就发现药不见了，现在已经是28号，6天的时间，他就这么硬撑着不去重新拿药？
肖潇太清楚安定紧急停药的难受，因为忙而不去开药的说法不大站得住脚，对方出现这么明显的停药反应，明显是在硬抗。
他绝对不对劲。
对方不说，肖潇决定和郑亮先去贺永华的办公室和宿舍搜查。
贺永华的宿舍就在后面那排板房的二楼，是个双人宿舍，肖潇和郑亮在里面找了一圈，把对方的行李、衣服、每个角落都搜遍了，除了觉得有些脏乱之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血衣，甚至没有雨衣，更没有任何作案工具。
随后两人又去了办公室，肖潇一拉开贺永华的座位抽屉，就看到了躺在最底下的几本医院病历。
最上面的病历本里，肖潇看见了对方的诊疗记录。症状那一栏写着，焦虑、失眠，最近的一次处方开药时间是1月20号，总共是一盒20片安定。假设他每天吃两片，那药盒里剩余的药应该是16片。肖潇已经检查过了药盒，里面的药只剩下6片。
如果10片全部都是王成栋吃了，那确实能够让他睡得跟猪一样，怎么搬动也毫无知觉，但十片药的分量并不小，不管投放到哪里都有些显眼。
肖潇总觉得贺永华的话里像是藏着些什么，但办公室就这么大，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东西呢。肖潇扫视着整个办公室，靠墙的柜子里都是团建党建还有各种文档报告，抽屉里除了那个病历，还有另外没吃完的两盒药，显然也不是自己要找的。
肖潇注意到贺永华办公桌上，有个标签已经磨损的木糖醇口香糖瓶子，她拿起瓶子摇了摇，里面发出了“唰唰”的响动。
肖潇用手指轻轻一顶，“啵”的一声，瓶盖开了，出现在她眼前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口香糖，而是大半瓶连着包装剪下来的安定药片。
贺永华在存药！他根本不缺安定片，但是他宁可扛着停药反应，也要攒着药片！
当肖潇把木糖醇瓶子放在贺永华眼前时，他轻飘飘地抬起眼皮，慢慢地说：“被你发现了啊。”
贺永华承认23号药不见之后，第二天他就去了医院开药，但是医生觉得他最近开药的频率太高，而且有些减药反应，怀疑他存了药，怎么也不肯给他开药，反倒是建议他入院治疗。
“我是不想活。”贺永华双手捂着眼睛，哈出一大口气，带着哭腔说道，“我太痛苦了。”
“所以你就杀了王成栋？”吴子豪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抓到了关键点。
“啊？”贺永华错愕地放下双手，也不管脸颊上流淌的眼泪，直勾勾地盯着吴子豪，“你说什么？”
吴子豪拍着桌子，大声地吼道：“装傻是吧，我问你怎么杀掉王成栋的！”
“我没有杀人！”
李芸带着指纹过来赶到，只花了十分钟就确定了药盒上的两枚指纹都属于贺永华。
但面对吴子豪的审问，贺永华只承认安定是他的，对于药盒到底是怎么到老张办公桌里的，又有谁知道他这有安定，他一概推说不清楚。
按照贺永华的说法，他是从两年前开始服药的，最初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工作太累，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晚上躺在床上总是失眠，情绪有些低落。
后来他去了心理门诊，想着开点安眠药就行了，结果医生问诊之后，给他下了焦虑症和抑郁症的诊断，开了曲舍林，后来又换成了米氮平。
服药一段时间之后，贺永华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转，他越来越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二十四小时待在工地，每天被领导批评，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也看不到升职加薪的希望。眼看年过三十，连个可以交心聊天的人都没有，在工地办公室泡了七八年，他也失去了出去闯荡的念头。
于是他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半年前，他换了家医院，只是说自己工作忙导致失眠，这次医生就给他开了些安神类的中成药，还有安定。
他听说吃了安眠药自杀没什么痛苦，于是开始有意识的减量服药，默默地存了好几十颗安定药片。
王成栋的死并没有打乱贺永华的计划，他也不觉得这个安定药片和对方的死有什么关系。
吴子豪听完贺永华的话陷入了沉思，他本来觉得安定的主人应该就是凶手，现在贺永华的说法又让他犯起了嘀咕，对方的说法几个病历里都能得到些印证，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