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三人直接去了解剖室，尸体解剖通知书还没有办妥，但不妨碍他们先检验尸表。
尸体毁损很严重，头部的五官几乎无法辨识，口腔和鼻腔里塞满了黑色的灰烬。头发也全部被烧毁，右侧头部甚至都露出了颅骨，这里的颅骨缝隙已经崩裂开，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站着黑灰的大脑组织。
肖潇还想检查一下眼睑，却发现这里的皮肤也已经烧毁，根本看不到书本上所谓的鹅毛征。皮肤和肌肉因为受热收缩，导致手脚呈现怪异的屈曲状。
肖潇和郑亮把尸体拉起来翻了个面，她发现死者背部是唯一没有彻底碳化的地方。
肖潇神色凝重地问道，“亮哥，烧成这样常见吗？”
“这……确实烧得有点狠。”郑亮同样有些迟疑，他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门外。
“办个解剖手续这么慢。”
正说着，吴子豪拿着盖了章的解剖通知书冲了进来，“局长批了，家属不签字，我和吴队签了。”
李芸接过通知书，看了一眼，朝着郑亮点了点头。
郑亮毫不迟疑地，一刀就划开了死者的颈部，这样烧透的尸体，其实需要解剖的就只有颈部的气管，还有肺部的支气管。
肖潇在对侧分离完颈部肌肉，把手术刀洗了两遍，这才钳住气管，用刀尖慢慢滴切开了喉室和气管。气管受热有些发红，只有些细粘液和泡沫，肖潇找了几张干净地滤纸，把这些分泌物都蹭了下来。
没有碳末，更没有黑灰。
肖潇顺着气管把两个肺脏也取了出来，同样只是有些气肿。
“怎么办？”肖潇看着这明显不像烧死的尸体，有些抓瞎，“死因咋定？”
“只能说不是烧死。”郑亮耸耸肩，“一样一样排除吧。”
肖潇先取了些胃内容，又用刀划开心脏，想在里面找些血液一起送化验，可惜心脏里只剩下凝固的血块，她只好切两小片肋软骨留给DNA做身份认定。
吴杰听到死者是被焚尸，加上之前肖潇判断有两个起火点，他决定让吴子豪把吴娜给扣下来。
这天晚上十点，他在留置室再一次看到了吴娜，这是个刚过四十岁的女人，身形苗条，脸上补了妆。吴杰注意到对方换了身衣服，浅色风衣搭配牛仔裤，脚上是黑色长靴，这和下午他第一次见到时并不一样。
尽管这时候，吴娜手上还戴着手铐，坐在铁椅子上，但吴杰发现她并不惊慌。
他的到来并没有打断吴子豪的审讯，问话还在继续：“再说一遍你离开时的情况。”
“我不是刚说过了吗？”吴娜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有没有纸巾？”
吴杰看到吴子豪手边就有一卷纸巾，铁椅子旁的地上已经有好几团用过纸巾，对方显然不是第一次索要，他干脆扯了一团，塞到吴娜手里。
按照吴娜的说法，早上九点多，她离家之前，莫生德并没有睡觉，只是靠坐在二楼书房的床上休息。听说她要回村里，还特意问过她要不要拿点钱，她没要，只拿了一把车钥匙，拎着小包就出了门。
她甚至记得她离开时，莫生德外面穿的是黑色夹克，里面是羊绒衫和整套的秋衣秋裤，下身是西裤和拖鞋。
吴子豪安排人查过小区监控，画面上显示她离开小区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分，中途也没有回过小区。火灾是下午三点才被保安发现，中间间隔了六个小时。
现场那么猛烈的大火，从起火到被人发现，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吴娜完全不具备作案条件。
接下来，吴子豪又反复询问了她在案发先后的行踪，可无论问到什么问题，对方始终对答如流，神色坦然。
吴杰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听着吴子豪的问话，一边对照着翻看之前的笔录。
吴娜的描述很详细，从前一晚去参加观音开库开始一直到吃宵夜，回家，再回村里，每个环节，要么有人陪同，要么有监控为证。
她记得从观音庙怎么去的宵夜档，也记得吃了什么菜，喝了几瓶酒。包括进小区时，哪个保安和她打了招呼，她都能够说出来——可越是这样，吴杰越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并不是说吴娜的行为逻辑有问题，而是她的描述太完整，太稳定了。
记忆并不是影片，更不是照片，没法回溯每个镜头。吴杰审问过很多人，绝大多数被审问对象，描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只能记得概况，不可能描述清楚各种细节。
而且即便是对一件事情描述，前后两次也绝不会一模一样。
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出现多次描述一字不差。
那就是背稿。
吴杰并不认为吴娜编造了自己的行踪，而是怀疑对方提前预演过。她知道自己会被问话，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必须得击碎对方的防线。
可没有证据，他只能扣留吴娜二十四个小时。
吴杰此刻迫切期望肖潇他们能够在现场发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