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楼下传来摩托车轰鸣声，肖潇瞬间从梦中惊醒。
她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半拍，只是仔细听来，不是父亲那台摩托车的声音。
她在床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漱，一看时间还早，骑车去王记肠粉店。
店里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王老板站在门口的炉子边一遍又一遍拉着肠粉，李慧莲在店门口热情地招揽着顾客，收钱的间隙还拿新毛巾换掉了王老板脖子上的湿毛巾。
肖潇看着蒸笼上升腾的水汽，分明能感受到这对夫妻不经意间的亲密——当年自己父母感情也很好，父亲怎么会主动伤害母亲？
这时，李慧莲抬头看到了她，热情地招呼她去店里。
肖潇笑着摇头，拒绝了李慧莲的邀请，点了肠粉准备打包走。
付钱的时候，李慧莲坚持不肯收下，“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忙，我咋好意思收你的钱。”
肖潇只能装出生气的样子，表示不收钱她以后都不来了。李慧莲这才把钱收下，让老公给肖潇的肠粉多加肉和蛋。
忙碌了一天，肖潇骑车还没有到，就接到李芸的电话。她连忙调头赶回局里。
上了勘查车，郑亮才告诉她，江城一中有学生坠楼。
江城的主城区并不大，但算上下面乡镇，也有十几所中学，江城一中不论师资力量还是升学水平，都在这些中学里首屈一指。
一中也是肖潇的母校，这里离南城新村还不到两公里，学校门口有两排高大的细叶榕树，茂盛的枝叶在道路中间汇聚，几乎遮蔽掉整个天空。
肖潇很喜欢在这条林荫道上漫步，尤其夏天雨后，榕树上垂下来的气生根，白白嫩嫩的尤其诱人，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肖潇总会揪下一条气生根在手里把玩，直到快到家才会赶紧丢掉。
学校大门那个伸缩门闸，还和当年一样，需要保安踢上一脚，才会不情不愿地费力挪动，肖潇望着那个有些熟悉的保安大叔，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当初她总是笑着和保安打招呼，可今天，保安大叔却一点都没认出她来。
勘查车刚进学校门口，还没停稳，等在一旁的派出所民警就靠过来，拍打着车窗，示意肖潇他们跟着过去。下午六点多，按理学校应该很多人活动，但是肖潇一路走到中心现场，都没有遇到学生，只有沿途几个老师和她点头示意。
中心现场在一栋靠围墙的六层教学楼最边上，楼下用警戒带圈了一大圈，警戒带外面已经站了一大群学校的教职工。
派出所民警翻出口袋里的记事本，简单地向技术组的三个人介绍了案情：事情发生在下午六点多，学校的清洁工在一楼花坛旁边，发现了一名昏迷的学生，经老师辨认伤者叫王志强，是初二（四）班的学生。
“没有监控，人在ICU抢救还没醒，医生说是伤者脑部有出血，还有左小腿骨折，初步怀疑是高坠。”派出所民警说完之后，又告诉肖潇他们，因为是校园案件，局长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来询问情况。
听完案情，李芸看着这个现场情况有些发愁，如果是高坠，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对应的痕迹，这会儿眼看就要天黑，想发现痕迹物证可得抓紧时间了。
肖潇也在观察这个现场，从位置来看，伤者躺卧的地方贴着教学楼，就在花坛旁边的地面上，那里还残留着两滩巴掌大的血迹。
花坛沿的高度不到半米，里面的灌木和热带植物格外茂盛，也没有踩踏痕迹，中间的木棉树树龄有好几十年，胸径甚至接近一米，比教学楼还高，高大笔直的树干，顶部有着粗大的树枝和繁茂的叶子，像是一把巨大的伞遮蔽了大半个视野的天空。
肖潇记得她上一中时，每逢初春，这颗木棉总是开满了火红的木棉花，母亲总惦记着学校里的木棉花。她总说这里的花开得又红又大，学校花坛里又比较干净，每次开花季节，她都让肖潇多捡一点回家。
捡回家的木棉花晒干之后，母亲就会搭配猪肉和薏米之类的东西，和干花一起煲成祛湿汤。祛湿汤的味道苦中微微带甘，并不难喝，只是捡木棉花回去煲汤这个事情，本身就会被同学嘲笑，而且由于这棵树实在太大，每次捡花的时候都很容易被木棉花砸到头。
那时候，肖潇对这颗大木棉树，可以说得上是又爱又怕，没想到自己再次回到这颗木棉树下，却是来勘察现场，隔了这么多年，这颗木棉树还是老样子，她却再也没有木棉花汤可以喝。
肖潇围着花坛转了两圈，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倒是靠教室墙边的位置有几颗发霉的猫粮。她记得当年学校里还有几只流浪猫，其中有一只异色瞳孔的白色母猫，因为和她家以前养的小猫很像，她还喂过几次。
肖潇“喵喵”叫了几声，没有看到那只熟悉的猫。
水泥地面根本留不下什么足迹， 等到郑亮把地上的血迹提取之后，李芸赶紧开始分工，她指着最靠近坠落点的那两排窗户，让郑亮从顶楼开始往下看，她和肖潇从二楼往上勘查。
整栋楼里原本的学生，暂时都安排去了别的地方，走在空荡荡的楼道和教室，看着还没有挪走的课桌和书本，肖潇仿佛能够想象得出平时这里的吵闹。
教学楼是单排结构，教室门口一侧连通着开放的走廊，上下的楼梯就在楼的中间。教室的窗户都一模一样，窗台离地面有一米二，上面贴着瓷砖，窗户分为两层，下面三十厘米的玻璃被封死了打不开，上面是活动的推拉窗。
二楼高度有限，窗户紧闭看不出什么异常，三楼对应男孩躺倒位置的窗口也没有任何异常，走到四楼初一（六）班的时候，肖潇发现这里窗口开着，左边靠上的位置，正好有一条粗大的木棉树横枝。
肖潇戴着手套，扒着窗户边框，朝外望下去，这个位置朝下无遮无挡，正好对着那两滩深色的血迹，往上看去则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枝叶，那颗靠近教学楼的木棉树，虽然有些修剪痕迹，但不少枝叶都已经长得紧贴着这教学楼的墙壁。
李芸拿着电筒，围着打开的窗户，看了一圈，也觉得这里很可疑。她打开勘察箱，拿出黑色的磁粉盒，用磁力棒把磁粉吸上去形成一个磁力毛刷的样子，然后用磁力毛刷的末端轻轻地在窗框上扫动。
窗框上很快留下了一大圈黑色的磁粉，左侧窗框边缘位置慢慢地显露出两个向内扣的指纹。
窗台上的瓷砖也被磁粉涂得黑黑的，显露出一个重叠的鞋印，由于是反复踩踏，看不出鞋底的花纹。
肖潇从旁边找了一张椅子，站在上面探出身子去查看窗台，窗户外面的窗台上满是尘土，左侧边缘位置有些蹭擦痕迹，李芸赶紧掏出相机对着那些痕迹拍了照片。
郑亮从屋外走进来，瞧着站在椅子上忙活的两人，“上面没东西，你们这里有啥发现？”
肖潇听到声音，习惯性地往后回头，结果刚一转身就撞上了正在拍照的李芸，她手一滑，感觉脚下的椅子一歪，身子失去了重心，朝着窗外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