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添放倒摩托车,顺着坡道就跑下了堤围,绕过草丛,他就看见了停在草地上的白色小汽车。汽车没有熄火,车前灯照亮了前方的河滩,莫生德正拖着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里走。
空旷的河滩,无人的夜晚,何福添觉得这就是天赐的报仇良机,他摘下头盔紧紧地握在手上,悄悄地摸了上去。
就在莫生德弓着腰把箱子推进深水区时,他冲了过去,用头盔“砰”地一下狠狠地砸到对方头上。
莫生德应声而倒,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他也一屁股摔倒在水里。等他再次站稳,想再补几下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江边的暗流卷往江心。
看着莫生德缓缓地沉入水底,何福添想大笑,想大声地呐喊,想昭示自己报仇成功。可紧绷的面颊和咬紧的牙关,让他一句话都吐不出,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又试着摸了摸水底,也没有摸到对方丢弃的箱子,不过这不重要。想到这里,他用江水洗了洗头盔,然后一把扣在头上,任凭江水从缝隙里流下来,流过眼角,混着奔涌的泪水划过他的面颊。
他一边哭一边笑,根本没管停在河滩的小汽车,跌跌撞撞地上了堤围,然后骑着摩托车回了家。
第二天睡醒之后,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床上,还有沾满泥水的衣服,才确信这一切不是做梦,他真的复仇成功了。
何福添在家等了两天,没等到警察上门,收拾好心情出了门,既然有时间,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亡妻。
去墓地祭拜了妻子和母亲,他这才发现手机进水已经没法再用,他找了个公共电话给出嫁的女儿交代了各种账号和密码。
一切做完,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随后几天,他一直混混沌沌,在江城胡乱游荡,晚上随便找个地方猫着,只有下午的时候会去墓地和亡妻说会儿话。
这天,他终于决定离开江城,寻找新的人生目标,没等他和亡妻告别,就被吴杰他们逮了个正着。
何福添说完之后,看着栅栏对面的两个警察:“莫生德死了吧。”
吴杰翻了翻记下来的内容,确定没有遗漏之后,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对方知道这个结果后翻供,前面审讯的过程都有录音录像,他也看出来,这个何福添已经有了求死的念头。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吴杰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遍:“你知不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
“我都没打开怎么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不过箱子肯定很重,感觉他搬起来很费劲。”
吴杰看着一脸坦然的凶手,陷入了纠结之中。直觉告诉他,吴娜的死和面前的男人无关。对方能够痛快地承认了杀害莫生德,就说明他做好了被判死刑的心理准备。有了这样的心理,多认下一条罪名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对方却坚称没有杀害吴娜。
别墅的火宅,莫生德作为最大的嫌疑人,现在死无对证。只有陈天韵的证词和莫生德拖着箱子离开的视频,检察院到底能不能认同莫生德杀了谢天贵?
他们缺少一锤定音的证据来证明莫生德杀人。
吴娜的死亡,按照何福添的说法,他也只看见吴娜进了房间,然后就看着莫生德把箱子丢进了东江,他同样没有目击杀人过程。小楼那边只留下了莫生德和吴娜的活动痕迹,并没有何福添的指纹和物证,但谁能保证他说的完全就是真话?
案子一环扣一环,每一个环节似乎都有一些证据和线索,但却无法串联出案件的真相。
这个难题最终交到了技术组三人的头上,肖潇她们商量了一通,觉得突破口还得是吴娜的尸体。
东川市的殡仪馆在他们城西的山坳里,占地面积是江城殡仪馆的两倍,解剖室气派很多。解剖中心设有独立的器械室,还有两个宽敞明亮的解剖室,肖潇看着眼睛都放了光。
她抚摸着光洁的不锈钢解剖台,忍不住和李芸感慨:“芸姐,我们解剖室什么时候能修成这样?”李芸同样感慨不已,她早就知道东川市早两年修了解剖中心,可她没想到这里居然搞得如此现代化。想起递交上去杳无音讯的报告,她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鼓了鼓气,江城不比东川市差多少,他们也要建自己的解剖中心。
吴娜的尸体已经被东川市的法医解剖过,尸体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败。正是腐败产生的气体让箱子半浮起来,最终搁浅到东川市的河滩边。
装尸体的是一个黑色大皮箱,里面沾满了腐败血水。那六块砖头就是普通的大红砖,肖潇记得在小楼的院子角落,就有一堆同样的红砖。
吴娜穿的是一件黑色连衣长裙,和4月1号视频里的衣着一致。
尸体的头部肿胀得特别厉害,左侧耳朵上有一个明显是生前伤的豁口。头部比胸腹部的腐败程度更厉害一些,这是头部淤血导致的腐败现象。
死者的舌骨和甲状软骨都有骨折,气管和支气管里也没有泥沙,死因正如当地的法医所说,应该是被掐颈致死。
尸体已经解剖完毕,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检验的,就在肖潇有些失望的时候,她发现了吴娜手上的指甲并没有脱落。
郑亮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立刻询问了东川市的法医,得知他们没提取过吴娜的指甲内容物后,他和肖潇相视一笑。也许机会就在这里,上次肖潇写的相关论文还没有发表,这次他们或许又能捡个漏。
没过几天,市局的实验室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吴娜的指甲里只有莫生德的皮屑。
案件的最后一环总算被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