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添杀害莫生德的案子口供稳定，证据充分，很快就呈捕移送了检察院。倒是莫生德牵扯出来的另外两宗杀人案，检察院专门把吴杰叫去开了几次会，才算是认同了刑警队的结论，吴娜和谢天贵被杀案也算画上了句号。
案件办结，吴杰抽空见了葛秀甜和莫云飞这对祖孙，按照对方的意思找了公证人和律师，把他们手里的股份给转让了出去。
把烫手山芋抛了出去，他也松了一大口气，安排派出所盯了几天，确定再没人上门找麻烦，算是把局长交代的事情也处理妥当。
他看着吴子豪交上来的案件总结，把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给圈了出来。这个案子费了不少功夫，他记得好几个关键地方都是靠技术，可不能简单写成侦查经过。他决定把材料弄规整，好递到省厅刑侦局，如果能作为典型案例宣传出去，他就好给兄弟们顺势谋点福利，申请一些立功受奖。
吴杰想起在饭堂点醒他的肖潇，考虑是不是该找宣传科谈谈，队里这个女法医专业出色，形象又好，不就是局里缺少的“铿锵玫瑰”嘛。
肖潇还不知道，大队长开始惦记把她推上宣传的舞台，这些天她都在忙命案，桌上的验伤档案都已经堆成了小山。还没把这些鉴定书弄出来，郑亮又让她去医院给一个女人验伤。
伤者叫李桂珍，年龄三十二岁，原本应该是个圆脸大眼的女人。只是现在她的左眼肿得眯成了一条缝，头上还缝了针，戴着白色纱兜帽，显得格外憔悴。肖潇戴着手套，轻轻地掰开对方眼睑，检查了眼球状况，又拆了伤者头上的纱布看了伤口。
李桂珍的头部损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倒是右脚掌的第二跖骨骨折，由于需要手术内固定，还得复查一次功能。
肖潇摆上比例尺给损伤部位拍了照，把原始记录递给对方，结果还没等她解释，就见李桂珍熟练地在上面签下了名字和日期。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诧异，李桂珍解释她已经是第三次验伤，前两次都是一个高大的男法医给她验的：“没想到公安局还有女法医。”
“三次？”肖潇印象中只有在街头经常打架的混混，就像刚工作时接触过的那个韦杰，才会经常验伤。李桂珍显然不会是这样的人。
女人费劲地挤出一个笑容，解释说她三次验伤都是被老公打的。
肖潇问她为什么不离婚，对方先是强调她不愿意影响孩子，随后又补充说丈夫在不打她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不仅会带她出去玩，会给她做饭煮菜，在她生病的时候还会给她洗脚搓背。
“他还给我剪脚趾甲呢。”李桂珍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嘴想笑，结果扯到嘴角的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肖潇看着她肿胀的脸颊，觉得对方身上的伤问题不大，观念上倒是需要救治。
李桂珍说起这次受伤的经过，是她先嫌弃数落丈夫然后两人吵起来，后来演变成拉扯。按照她的说法，她只是被丈夫“不小心”地踩到了脚掌，才导致的骨折。到了医院之后，医生发现她脸上有拳击伤，脚上又有骨折，就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李桂珍就主动要求验伤，原因也很简单，让法医验伤做个记录：“万一哪天离婚就能用得上。”
听到这里肖潇总算是搞清楚这个女人的心思，但她不明白这个女人在等什么。看对方这次的说辞，也只是想着在警察这里留个记录，并不会追究丈夫的责任。
中午吃饭的时候，肖潇和李芸说起这个事，她有些担心李桂珍这样的家庭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暴力冲突。李芸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像她这种频繁动手，但却从来不逃跑不报警的，一般没大事。”
“为什么？”肖潇有些不理解。
“她要是感受到有致命的危险，肯定会想办法逃离。”李芸话一出口，就想到了自己弟弟一家。
当初阿莲和弟弟结婚之后，两人也总是吵吵闹闹，她也劝解过两次，结果根本没有什么效果。不过她也知道，父亲病故后，她把母亲接到家里住，姐弟俩的关系一直就很僵。现在想想，母亲的劝解都没有用，她这个关系疏远的姐姐自然更没什么份量。
阿莲后来离家出走，是因为求告无门，感受到了危险吗？想到这里，李芸不禁皱紧了眉头。
下班之后，李芸载着母亲回村里参加喜宴，等她们到的时候，祠堂内外早就张灯结彩，几十张圆桌边坐满了老邻居。她刚找了空位安排母亲坐下，就被小学同学拉到一边聊天，直到开始布菜才脱开身。
散席之后，李芸先去开车，回来就看到弟弟阿能站在母亲边上，正从母亲手里接过几张钞票。她太清楚弟弟的习性了，对方好赌嗜酒，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之前害得父亲病逝也丝毫没有悔意。她给母亲的零花钱，还有村里那几百块分红，母亲估计都贴补给了弟弟。
她有些生气地摁了摁汽车喇叭，催促母亲上车，结果阿能扶着母亲上了副驾驶之后却扒着车窗不肯松手：“姐，能不能借我三百块，我面包车坏了要修。”
听到这声姐，李芸都有些恍惚，她已经忘记弟弟有多久没有叫过她了。
几年前阿莲离家出走，弟弟上门求助了一次，她也没帮上什么忙。后来阿能总是找各种借口借钱，反复几次之后，她就不再信任对方。上次阿能酒驾找到她想办法，可李芸不愿意为了这种违法的事情出力，弟弟被处罚之后就再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母亲看到李芸有些犹豫，指着路对面说道：“你看嘛，车确实撞坏了。”
李芸扭头看了一眼，车头憋了一块，右侧大灯的灯罩都没有。看着阿能渴求的眼神，她从包里翻了四百块递了过去:“有时间多来看看妈，不要每次都让妈拎着东西去看你。”
阿能点了点头，把钱揣进口袋就准备离开，李芸想起中午肖潇的话，又问了一句，“阿莲都走那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另外找一个？”
阿能垂下目光，摇了摇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