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星期一，肖潇和郑亮一早就出去医院验了几个伤，回到办公室就听说老潘那边找到了关键的视频。
等他们赶去老潘办公室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一大堆人。
关键的视频有好几段，其中一段监控是路边商店的摄像头拍摄。画面最上端先是一辆白色小汽车经过，随后就看见一辆红色男装摩托车停靠在路边，骑车男子也没熄火，就那么穿着雨衣戴着头盔跨坐在摩托车上。大约过了二十多秒，他摘下头盔，随手往倒后镜上一挂，整个人从雨衣里钻了出来，匆匆往前走出了监控画面。
视频上的时间是：2007年4月1日，晚上十点十分。
从截取放大的图像上，隐约可以看出摘下头盔的男子，左眉弓上有一道疤痕，画面里的人正是之前他们传唤过的何福添。
老潘指着摩托车车尾解释，莫生德明明有时间，车后面也挂着U型锁，结果他连车都没锁就走开了。
直到凌晨一点二十分，何福添才再次进入画面，回到了摩托车位置。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何福添收起雨衣，戴上头盔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等到视频里又出现了一辆白色的小汽车。
摩托车和来时一样，跟在白色小汽车后面离开了监控范围。
老潘循着视频里的时间，调取了对应的路口监控。十点零七分，那辆白色汽车正好经过十字路口，后面还跟随了一辆红色男装摩托车。白色汽车的车牌正是吴娜驾驶的那辆车，画面中的驾驶员是个女性，应该就是吴娜。
但是到了凌晨一点二十分，白色汽车离开时，驾驶员变成了一个戴着帽子和眼镜的男性，副驾驶和后排都看不到人。
老潘把截图放到了最大，但有鸭舌帽的遮挡，俯拍的摄像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吴子豪在旁边抱怨道：“谁大半夜开车还戴墨镜啊！”
“别吵，继续看。”吴杰一发话，原本想搭话的郑亮也噤若寒蝉。
随后沿途监控逐一被找了出来，白色小汽车和红色摩托车在江城里走了一个L型路线，直接穿城而出，在经过东江大桥前的路口监控后，就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没有了？”吴杰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
老潘摇了摇头：“河堤路没有监控。”
最后一个红绿灯距离东江大桥只有五百多米，桥上就有监控，白色汽车没有上桥那就只能往河堤路走。河堤路连着好几个到村里的小路，那些地方都没有监控，到最后白色汽车的踪迹根本没法确定。
吴杰看着在两点零五分单独返回的男装摩托车，皱起了眉头。
“先把这个何福添带回来！”
从老潘办公室回来，李芸想起自己还没有整理最近的档案，连上周的无名尸指纹都还没有录入系统。
她上传完指纹，已经是午饭时间，吃饭完回到电脑前，她习惯性地点击鼠标，刷新了一下指纹比对页面。页面上刷新出了一长串的匹配结果，李芸凑近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些匹配结果，全是前不久录入的现场指纹，莫生德留下的指纹！
那具高度腐败的水浮尸就是莫生德！
李芸做好了接受吴杰怒火的准备，她早就该把这个指纹录入系统了，队里所有人都被莫生德折腾得够呛，老潘上午还在查这个男人的下落。
让李芸没想到的是，尽管她汇报时，吴杰全程黑着脸，可到最后也没发飙。对方只是叹了口气，揉了揉脸，就接受了莫生德死亡的事实，“马上安排解剖！”
李芸看着一脸疲惫的吴杰，本来觉得自己是侥幸逃过一劫，这时候却开始内疚。
踏出办公室门准备离开时，她又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要通知家属吗？”
吴杰沉默了几秒：“通知吧。”
肖潇他们抵达殡仪馆的时候，一辆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在停车坪等着他们，她拿着解剖通知书，走了过去。
“家属到了吗？”肖潇望向驾驶位的警察。
没等那个警察出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打开警车跳了下来：“我就是。”
肖潇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就是莫生德儿子莫云飞。对方穿着校服，身高接近一米八，但体重可能还不到六十公斤，削瘦的脸颊上挂着一副眼镜。
她注意到莫云飞的眼眶有点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不由得语气温柔了下来：“有别的大人吗？”
“我外婆也来了。”莫云飞让开车门，警车后排的座椅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是莫生德的母亲葛秀甜。
他扶着葛秀甜下了车，接过签字笔和通知书：“奶奶眼睛不好，也不大认识字，还是我签吧。”
肖潇看着莫云飞一笔一划地写完他和葛秀甜的名字，把笔递回来时，少年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说了声“麻烦了。”
她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想起母亲刚死的时候，自己鼓起勇气哀求李芸，也想起李芸主动撕下笔记本留下电话的样子。
她收好通知单，转头多问了一句：“还有什么要求吗？”
莫云飞摇了摇头，就在肖潇以为对方不会再说什么，少年猛地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
“我……我妈妈有消息吗？”说完这句话，莫云飞就紧咬着下嘴唇，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
肖潇摇了摇头，对方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想说点安慰少年的话，出口却只是：“有消息会通知你。”
几年前，父亲失踪，她有段时间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现在自己却不得不说出一样话语，肖潇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她转身进解剖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停车坪上，瘦弱的少年微微佝偻着身子，一手拿着眼镜，一手使劲地擦着眼睛，旁边的老太太轻轻地拍着他的胳膊，低声劝慰着他。
莫云飞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谢天贵，更不知道很可能就是莫生德杀了对方。
可不管他的两个父亲有什么样的纠葛，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他只剩下这个名义上的奶奶能够伴着他。
肖潇不忍心再撕破最后的真相，只能期望他们能够在之后的日子里互相依偎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