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潇踏进解剖室的时候，郑亮已经把莫生德的尸体弄到了解剖台上，面对这个需要揭露真相的尸体，她努力地收敛起自己的思绪，把注意转移到工作中来。
经过一个周末的冰冻，尸体已经冻得梆硬，她在水龙头上接了塑料胶管，给尸体淋了半个小时，这才让解剖能够顺利进行。
尸体顶枕部那个创口，深度直达颅骨，切开头皮后，肖潇发现那里有明显的淤血，可以确定是生前伤。创口对应位置的颅骨，就和郑亮之前检查的结果一样，没有骨折，大脑里更没有出血。
肖潇用咬骨钳把死者第一肋掰断，取下胸骨就发现，膨隆的肺叶在胸壁上留下了明显的印痕。气管里有少量的泥沙，加上胸腔积液和肺水肿，肖潇觉得这完全符合溺水死亡的特征。
可就算是溺死，她也觉得应该是凶案。
莫生德不可能是跳河，这种人怎么可能自杀！
肖潇想起监控里那个戴着帽子和眼镜的男人，难道后面开车的是莫生德？何福添一直跟在车后面，他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早就谋划着复仇的家伙，怎么可能放过自己的仇人。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肖潇觉得莫生德很可能是被袭击后才落水溺死。
吴杰听完肖潇和郑亮对死因的分析，把尸检照片丢回桌面，有些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我又不要你们出鉴定书，胆子大点。哪种工具可能性最大？”
郑亮沉吟了一下：“石头吧。”
“你觉得呢？”吴杰转头看向旁边的肖潇。
肖潇有些紧张，她右手掐着虎口，正想说同意郑亮的观点时，视线刚好瞟到了何福添戴着头盔的视频截图。
她心中一动，指着照片回答道：“头盔！”
吴杰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头盔？”
“头盔易于挥动，但重量不大，比起石头更不容易造成骨折和脑损伤。”肖潇又翻出之前小汽车的截图，“这应该就是莫生德，他戴着帽子，有缓冲打击造成的创口就小，但也足以造成脑震荡。”
“更关键的是这个。”肖潇指着吴杰桌上，最后一副何福添的视频截图。那是一张放大的视频画面，从截图上隐约可看出对方头盔面罩边缘有一处破损。
肖潇记得，在第一段的商店监控里，何福添有摘下头盔的动作，在那个近距离的画面里，对方的头盔是完好无损的。
就在同一天晚上，头盔出现了破碎，刚好莫生德头上又有类圆形的钝器打击伤。何况她记得东江清淤之后，江城辖区里就没有真正的沙石河滩，河边大小合适的鹅卵石并不多见。
吴杰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肖潇的意见。之前队里找何福添，是觉得他可能知道莫生德的下落，现在他有了杀人嫌疑，吴杰决定再增派警力去追查这个男人的下落。
第二天上午，何福添没有找到，吴娜依然下落不明，倒是去河堤例行二次巡查的治安员，找到了吴娜的白色小汽车。
发现汽车的位置距离东江大桥大概三公里，肖潇拎着勘查箱，顺着那条明显的车胎痕迹，转过一片比人还高的荒草地，就看见了那辆白色小汽车。
清明前后的几场雨，让东江水位上升了不少，也让河边的草地上吸收了足够的水分，长得格外挺拔。
可这些雨水也把原本的江滩淹没，更把可能存在的足迹和血迹冲刷得一点都不剩。
肖潇围着汽车转了几圈，也确定不了那些踩踏痕迹哪些是新鲜形成。她戴上手套，拉了拉车把手，车门应声而开。
汽车虽然挂了空档，也拉了手刹，但是车钥匙插在钥匙孔上，还处于开启状态。
她试着拧了拧钥匙，汽车发出“突突突”的声响，抖动了一阵子，却没有点着。肖潇这时才注意到，油表一直亮着红灯，她明白过来，这辆车停下时可能就没有熄车。
驾驶位的头枕上有几根长头发，算是证实了吴娜开过这辆车，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她仔细地检查了后排座椅，那里也没有什么血迹，也没有其他什么可疑的东西。
检查完车内，肖潇发现郑亮还在车辆后面研究，她好奇的走过去：“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看这个！”郑亮让开了位置，用电筒光照出两道平行的泥印。
泥印非常规则，大约只有一厘米左右的宽度，两道泥印之间相距大约四十厘米。
“这是？”肖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箱子的轮印啊！”郑亮比划了一个拖箱子的动作，“那天下了雨，箱子滚轮上肯定会弄脏。”
郑亮这么一说，肖潇立刻想起来，当时他们在小楼勘察时，就发现了床尾有一堆衣服，床底还有行李箱的痕迹。
原来那个房间消失的行李箱是到了这里。
可是原本箱子里的衣服都被拿了出来，小楼里的个人物品也没有带走，这个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呢？
郑亮让肖潇再看看地面，她一低头就看见，车尾泥地上摆着一个标识牌，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水坑。
如果不是看到车尾箱的泥轮印，她根本不觉得那有什么出奇。郑亮一提醒，她才发现，那个小水坑的边缘特别整齐，尤其是其中一个圆弧形的边角，刚好反映出那是带轮的箱角磕出的痕迹。
他们走在这边的泥地上都没有明显的脚印，可箱子却能磕出印子，那就说明箱子很重。司机把这样一个装着重物的箱子带到河边丢弃……再联想到监控里消失不见的吴娜，肖潇脑海里不禁冒出了一个猜想：难道吴娜在箱子里？
确定那具水浮尸是莫生德后，在莫云飞询问吴娜消息的时候，肖潇就有了吴娜被害的猜想。车是吴娜开去的小楼附近，但离开时，视频里却只有疑似莫生德的司机。
两人还发生过冲突，现在莫生德已经变成了尸体，如果吴娜没出事，她早就该出现了。
郑亮连续拨打了几个电话，询问相邻辖区有没有对应的无名尸。很快东川市的法医证实了肖潇的猜想，东川市在江城下游，他们辖区刚好发现了一具装在箱子里的女性无名尸体，箱子里还有六块砖头。
死者身高一米六左右，身形较瘦，年龄大概四十岁上下，死因推断是被人掐脖子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在一周左右。
女尸只有右边耳朵有耳环，左耳垂还有撕裂伤口。女尸的DNA检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光从尸体的特征上，肖潇已经确定了那具女尸就是吴娜。
她忍不住想起那个询问自己母亲下落的少年，那个在殡仪馆停车坪抹眼泪的莫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