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能看着眼前穿警服的肖潇,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根本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不过这都不重要,从绑架李芸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知道以后都会是亡命路。
最初的时候他也想过到外地躲一躲,可阿能记得李芸说过,每个车站都有监控,所有的住宿和酒店警察都能查得到。他还记得看过的法制节目,警察还能通过手机定位到案犯的位置。
阿能早在脑子里推演过很多遍出逃计划,他相信灯下黑的道理,当所有人都觉得他跑去外地时,躲在本地,少活动,才是最安全的。但今天因为台风,本来负责配送的烧腊店没人送餐,他只能出门去买盒饭,结果一出门就撞到两个警察。
这会儿跑到死胡同,阿能本来觉得自己运气用完了,眼下却只剩一个看起来颇为柔弱的女警察,胳膊都没他手腕粗,还赤手空拳,阿能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来。
发现郑亮没有跟在后面,肖潇暗道不好,但她知道此时绝不能露怯,从阿能健壮的体型上她判断出自己根本没法和阿能硬拼,这个狭窄巷子里光靠躲闪也不行,何况她根本不想躲,她必须要抓住对方,抓住这个杀害母亲的凶手。
肖潇按照入警培训时老师教的那样,肩膀微缩,双手握拳架成十字护住了脑袋。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瞬时冲击过来,她只觉得手上一阵剧痛,阿能的拳头像是铁锤一样,不断地击打着她的前臂和拳头。
“操,就凭你敢抓我?!”阿能眼看一时拿不下肖潇,愈发疯狂地攻击着她:“我他妈不把你打死我就不走了!”
“你来啊!”肖潇咬紧牙关,忍住手臂上的剧痛,边扛边退,直到后背撞到墙壁上才稳住身体。她知道这时候双手绝对不能放下来,不然她只会更快倒下。每次阿能攻击她时,她就举着手抵抗,等到阿能转身想要逃走时,她就大叫着扑上去,冲过去从侧面攻击阿能的下盘,阻止他逃脱。
突然,她只觉得小腹一痛,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顺着墙壁倒了下去。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了上来,肖潇只觉得眼泪和汗水模糊了视线。
她躺在充斥着污水的地面上,看着那双黑色的运动鞋再一次朝她的腹部踢来,她忍不住又缩了一下,几欲昏迷,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地呼喊着。
那似乎是母亲在自己学走路时的鼓励声,是父亲在扶起脚踏车时的安慰声,又仿佛是自己在新警培训跑五公里时的呐喊声。
她绝不能放弃,她也不会放弃,她必须得抓住他,为了那些枉死的卖淫女,为了阿莲,更为了母亲和父亲!
打不过,她也要缠死他!肖潇睁大了眼睛,绷紧了身体,盯住了阿能的双脚。
阿能没想到他费了这么大功夫,才把肖潇放倒,他喘着粗气,对着躺在地上的肖潇又狠狠地踢了两脚。他就不明白了,这个不到一百斤的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扛,这么难缠。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刚才的动静太大了,万一再有人来就麻烦了。阿能转身想走,忽然感受右腿一沉,地上的女孩竟双手抱住了他的右腿,整个人紧紧地贴了过来。阿能又伸手在她背上锤了几拳,但对方根本不松手,他只能半弓着身子去扯对方的胳膊。
肖潇吃痛,眼看着不得不松手,模糊的视线里,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接近,随着砰地一声,伴随着拳风,阿能硬邦邦栽倒在地。
“你怎么样?”听到熟悉的声音,肖潇这才松开手,抬头看着站在那里几乎把光线挡完的郑亮,她眯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咧嘴大笑。
肖潇感觉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扭头看了看同样躺在污水中的阿能,又扭头看着台风天后湛蓝的天空,内心是久违的平和。
妈,爸,我抓到他了。
吴子豪赶来给阿能换上手铐脚镣,随后把他押到了局里最深处的审讯室。
看着坐在铁椅子上,歪着头龇牙咧嘴呼痛的阿能,吴子豪就来气。他赶到抓捕现场时,看到肖潇伤成那样,恨不得再狠狠地揍他一顿,可审讯室里四面都有监控,他除了能把脚镣和手铐收紧点,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吴子豪猛地一拍桌子,恶声恶气地喝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阿能抬起头,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审讯的两个警察,语气满是不在乎:“我把李芸绑了嘛,我们吵架了,我认罪认罚。”
吴子豪继续追问:“就为这个你能下死手袭警?”
“她追得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杀父仇人呢。”阿能拧了拧手腕调整好手铐位置,用手背蹭了蹭发痒的鼻子,“她伤得不重吧,改天我给她送果篮赔礼道歉。”
阿能这幅痞赖的样子落在吴杰眼里,让这个刑警大队长意识到,这是块硬骨头,但他必须啃下来。
吴杰抛出了第一个陷阱问题。
“九月三号(谭江丽被杀那天)那晚十点你在哪里。”
阿能下意识就想否认,当时自己还戴了帽子,没和其他人打过照面,除了被杀的站街女,伏波街那里应该没人能认得他。
否认的话刚到嘴边,阿能忽然想起自己离开前看到的一幕,立即改了说法:“那晚我去了伏波街,你们在那里看现场嘛,我看到李芸了。”
吴杰没想到阿能会是这样的说辞,他开始有些讨厌回避制度,如果这时候是李芸坐在这里审讯,他相信难度会小很多。
吴杰按下心中的思绪,顺着阿能的话继续问道:“你去那里干嘛?”
“叫鸡咯。除了这个,那里还有啥?”
阿能也知道别的理由站不住脚,“我在那里走了两圈,没看到合适的,然后就碰到你们看现场,我就回家了。”
“那就是没搞成?”吴杰看着还在抵赖的阿能,一声冷笑。
“你知道DNA吗?”
阿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吴杰在说啥:“什么爹恩诶?”
“那我就得和你好好解释解释了。”吴杰笑了,他本以为阿能是知道自己无精子症,不容易留下DNA,才敢肆无忌惮的犯案,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高看了对方。
随着吴杰的解释,阿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对刑事技术的认知还停留在指纹,足迹这些东西上面。李芸读大学的时候,他还翻过她姐那些刑事技术教材,上面只说过血型,根本没提到DNA的概念,现在吴杰却说被掐死的人指甲里都能做到凶手皮屑的DNA。
阿能有些语无伦次,面色愈发灰白,“我,不是,我没有干……”
“不是你干的为什么有你的DNA?!”
吴杰的爆喝像是一记重锤,彻底把他的防线击溃。
尽管三个卖淫女被害的案子都有证据指向阿能,但吴杰知道光靠物证来定罪,可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自己需要发动更有力的攻击。
“还记得阿莲的手机吗?还能开机哦。”
听到熟悉的名字,阿能瞪大了眼睛,那些日子里的噩梦再一次被唤醒。
阿莲青紫扭曲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她垂死前喘息的“咯咯”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阿能想捂住耳朵,但拷住的双手根本没法捂住,他眼泪鼻涕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吴杰厌恶地看着阿能涕泗横流的样子,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阿能被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