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在门诊处理完伤口,又做了一通检查,被留在急诊病房观察。
刚帮肖潇领完药,郑亮就接到了电话,肖潇一听说阿能要指认现场,立刻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我也要去。”
郑亮挂掉电话横了她一眼:“哪儿都不准去,就留在这!”
“你看,我真没事。B超、CT都查了。”肖潇站在地上扭了扭身子,又原地跳了两下,可无论她怎么活蹦乱跳,郑亮还是板着脸不让她离开。
当法医久了,见到的都是各种意外情况,郑亮可不想肖潇再出问题。今天要不是他及时赶到,他简直无法想象后果会多惨烈。当时看到肖潇浑身是伤躺在污水里,他发觉自己竟然心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肖潇看着一脸严肃的郑亮,知道今天不说出真正的理由,对方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肖潇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郑亮的眼睛。母亲的事在她自己的心底藏了太久,现在答案已经很明确,心结也解开了,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讲出来。
当肖潇终于说出那颗牙齿的始末时,郑亮沉默了,他没料到阿能居然和肖潇母亲的死扯上了关系。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阿能,动机有了,现场物证有了,于情于理,肖潇都应该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她为了追寻这个答案已经付出了太多。
郑亮怜惜地看着肖潇,“可你母亲的案子,可能没法追究了。”
“我知道,都说法医是代死者说话,那我现在就要替我妈说个公道话。我等不了明天,我爸,我妈就在天上看着我,我必须要马上知道答案。”肖潇说完,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是的,只是要一个答案。”
肖潇此时的手臂满是擦伤和淤紫,到处都涂着药水,手腕处也裹了纱布,胳膊甚至因为疼痛还在微微地颤抖。可看着她板着小脸,满脸恳求和坚定的目光,郑亮还是败下阵来,同意一起去指认现场。
郑亮在车上一直念叨,不断地重复医生的叮嘱。肖潇这才发现,郑亮嘴碎的功力一点都没有减退。
郑亮把警车停到另外几辆警车后面,肖潇拉开车门,就见到埋尸的这座小山。山体的高度不超过一百米,茂盛的植被覆盖了整个山头,从警车停靠的地方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有任何上山的路。肖潇想去拎箱子,被郑亮拦下,她也没心思等待,直接走到车队的最前面。
车头前方的空地上,一堆警察荷枪实弹,把戴着手铐和脚镣的阿能围在了最中间。
看到肖潇到来,吴子豪稍稍让开了身子,肖潇这才看见他手上还牵着警绳,绳索另一头连在阿能的手铐上。
肖潇在车上酝酿了一堆问题,可当她看到弓着背,只能挪着碎步的阿能,忽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能听到动静,转头一看,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和自己纠缠了半天的女警察。他始终没弄明白,这个瘦弱的女孩怎么那么勇,那么能抗。
或许这就是命?就是天意吧。
吴杰一早问清楚了方位,看着没有路的山头,他知道要是没有阿能指认,根本不可能找到尸体。
现在到了验证阿能是否说谎的时候了。
他推了推对方肩膀:“你走前面带路。”
阿能踏着路边盛开的蟛蜞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去。
为了迁就戴着脚镣的阿能,一行人足足花了近半小时,才走到一个半山腰山坳处。阿能抬起手,指着一颗长成Y字形的大树:“就在那颗树左边五六米的地方。”吴杰指挥着大家按照阿能指认的位置开始挖。
肖潇走到了阿能的身边:“你认得我吗?”
阿能有些诧异地望了过来,看着肖潇脸上的淤伤,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明明就在大半天前,他才和肖潇厮打过,他怎么可能不认得她。
阿能这幅表情落在肖潇眼里,让她确信对方根本不认得自己。
肖潇想起母亲脸上的伤痕,想起父亲那些断断续续但饱含爱意的留言,这些日子自己的怀疑和猜测,那些无助的纠结和挣扎,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亲手了结了阿能。
但她没有,她只是靠近这个残忍的凶手,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是张素芬,‘芬姐’的女儿。”
听到熟悉的名字,阿能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浮现出来,他怨恨地瞪着肖潇:“原来是你!都怪你妈,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阿能永远都记得那段日子,他把阿莲的尸体处理好后,担惊受怕过了两周。母亲送汤来发现阿莲不在,他不得不用编好的理由搪塞过去,结果隔天李芸就找上门让他报警。
他当时是一万个不愿意,可他又怕被李芸发现不对劲,还好报警后派出所的警察来问了两次,都被他顺利地蒙混过关。
由于心里惦记着事情,阿莲也不在了,士多店的生意每况愈下。
七月中旬的一晚,阿能喝酒之后,开着面包车撞到了路边的花坛,路过的群众好心报了警。可酒醒之后,看到交警站在自己面前,阿能慌了神。他打电话找李芸求助,被严词拒绝。
他额头被撞了一个大口子,被吊销了驾照,还被拘留了十五天,从拘留所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连修车的钱都没有。
看着拖车师傅把面包车拖着,阿能越想越气,一个人在家喝起了闷酒。他琢磨了两天,最后发现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阿莲想跑路,而教唆阿莲跑路的就是芬姐。
这些天自己都在担心警察上门,不知道哪天就会被抓住枪毙,酒意上头,他决定去教训一下张素芬这个多管闲事的八婆。
八月十二日傍晚,阿能带着折叠刀,醉醺醺地敲响了城南新村2座303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