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玦这短暂的半生中,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昭夜,一个是沈青崖。
昭夜不听他的话,喜欢上了沐云野,执意的要缠着对方,执意的要去想那些不该肖想的事情,最后楚玦亲眼看到了昭夜被人害死的场景。
另一个是沈青崖。他想让对方留下,可是对方偏偏要走,无论如何也无法挽留,而如今他连对方的尸体都见不到。
如今还让崔玉候带一个什么所谓的,让他好好活下去的遗言……悲伤与愤怒的情绪交杂在一起,险些让楚觉得心绪失控。
崔玉候一句话也不敢说的样子,只是表情复杂的看着楚玦,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楚玦深吸一口气,双手擦掉了脸颊上的眼泪,抬头对崔玉候说:“他的遗言你已经带到了,你可以走了。”
崔玉候有些犹豫:“你……真的没问题吗?”
楚玦冷笑,“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会好好活着,就算他沈青崖死了,我也总会遇到别的人,才不会傻乎乎的为了他而去做什么蠢事,我就是死了,也不想再看到他。”
崔玉候紧张道:“那你可千万说话算话,不要想不开啊,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就可以,我知道你和我师弟的关系很不一般,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我作为他的师兄,遵从他的遗愿,帮你也是应该的。”
楚玦面无表情:“不需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活得也很好,左右有没有他都是一样的,不用麻烦你了,你走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楚玦便转身回了屋子,并且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崔玉候算在院子里,面色复杂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悠悠的叹了口气之后,这才转身出了庄子。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连最细微的声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楚玦清楚的听到自己抽泣的声音。
他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没骨气,一边泄愤似的骂着沈青崖,好像只有这个样子,才能让心里的悲伤变得少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少掉几滴眼泪,清醒一些。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楚玦的嗓子也微微沙哑,嘴里的话早已成了千篇一律的呢喃,反反复复都是“沈青崖”三个字。
楚玦感觉自己似乎又重新体验了一回,当初昭夜死的时候,那种无限绝望的感觉,他的脑海里越是想起有关于沈青崖的一切,就越是觉得难过到无法呼吸。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可对方却如此轻易的就把他丢在了原地。
他又想到崔玉候说的,沈青崖临死之前,关心的事情主要是他会不会好好活着,他当然会好好活着!
除了沈青崖之外,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好好修行,学习法术,他要变得更加厉害。
左右沈青崖都已经死了,就像楚玦的母亲一样,死人是无力回天的。
哪怕再厉害的法术,哪怕再厉害的灵丹妙药,也无法救回一个已死之人,尽管楚玦不愿意这样去相信,可他也只能残忍的面对眼前的事实。
忽然他的心头一动,一簇火苗猛地燃烧起来,他仓皇地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院子里自然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小羊因为没有吃草,正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咩咩的叫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楚玦有些仓皇的跌坐在地上。
他要开始厌恶起自己刚才的冲动了,不该承认一时的口舌之快,无论如何他至少应该去看沈青崖最后一面,哪怕对方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
可是如今崔玉候已经走了,而楚玦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宗本去向何处,沈青崖的尸体要停在何方……
唯有清冷的风刮过,吹干面颊上湿漉漉的泪痕。
楚玦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多天,每天躺在曾经和沈青崖同床共枕的地方,浑浑噩噩的就是一天。
养的那些家畜们一直在吵闹,楚玦所幸直接方他们自由,图一个清静。
他眼睛里似乎再也难以看到别的东西,每个地方都是和沈青崖相关的过去,好像无时无刻都出现在楚玦的眼前,又随时随地如同泡沫一般轻易散去。
虚虚实实恍恍惚惚,不过都是不够清醒的痴心妄想。
沈青崖再也不会回来,不会给楚玦做好吃的饭菜,不会顺着他的后背梳毛,不会叫他我的狐狸,不会说些恶劣的假话,也不会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
初得知消息的悲伤虽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反倒变得越发的浓重,无时无刻都在堆积,无时无刻都在增加,压的楚玦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从来不知道失去一个人会这么的难以接受,可已经发生的事,什么都无法改变。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楚玦终于下定决心,他来到桃花树下埋酒的地方,把沈青崖酿的最后一坛桃花酒给挖了出来。
掀开红色的封皮,楚玦就这么抱着酒坛喝了起来,越喝越酸楚,越喝越难过,一边哭一边喝,模样疯疯傻傻,人也哭哭笑笑。
幸好酒依旧醉人,一坛桃花酒下肚,楚玦终于如愿以偿的醉了过去,这对他而言是一场告别。
告别这个地方,告别沈青崖,告别这段过往。
如果可以选的话,楚玦也希望能够永远在在这里,怀缅那个他永远放不下的人。
可是沈青崖希望他活下去,希望他好好活下去,楚玦知道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不管是人还是要想要好好活下去,终究得需要一个目标才行,楚玦还没有给昭夜报仇,哪怕他知道,现如今自己根本无法战胜凤凌,但是总要去寻找方法才是。
拜入宗门也好,自己摸索也罢,或许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完全这个目标。
到那时若是还有新的目标,楚玦便继续活着,若是再没有新的目标,那就做天边的一朵云风,轻轻一吹就散去的那种。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玦沉沉地醉了过去,在这场漫长无涯的梦境里,他又看见了沈青崖,对方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
笑着对他说:
“以后你就是我的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