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京城下起了大雪。
不耐冷的舒叶除了整日缩在被褥里,没别的事情干。
而且为了营造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假象,她也只能这样。
用厚厚的棉被裹着,坐在榻上,手里握着那块玉,仔细的端详。
除了五伯嘱咐过“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玉佩!”,关于这块她一直佩戴的玉,她一无所知。
她也曾问过玉佩的来历,只是五伯没有告诉她,就说这玉佩对她很重要。
而偷偷查了近一个月,她也没查到半点消息,除了知道丞相张正和张沅禄整过自己,其他的,无从知晓。
“玉啊玉,若是你能开口说话就好了。我能知道所有事了。”
盯着玉佩左看右看,只听得“咚咚咚”的一阵声响,有人敲门并道“叶姑娘,我能进去么?”
女的?
舒叶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里泛起泪花,才相信不是幻听。
闷声应了句“嗯,进来吧!”把玉佩收了回去,紧紧用被褥裹着,只露出半个脑袋和那双大眼睛,直直盯着门口方向。
女子身着杏白襦裙,外搭一件葱绿袄子,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脸上堆满了笑。
她直直看着那女子,却半点没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待女子走近,眨巴着眼,还是没看出来是谁。
女子见她这般,小脸垮了下去,故作伤心道“叶姑娘竟忘了我吗?瞧姑娘这幅茫然样,定是早把我忘干净了。”那一双清纯的眸子,蒙了层薄雾,好不委屈。
舒叶还是一脸茫然,笨笨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在瞪大,看着女子。
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两步上去,俯身,将脸凑到她面前,道“姑娘再好好看看我。是我呀,是我樱子嘛!”
经她这么一提醒,舒叶才想起来,激动的踢开褥子,一把抱住了樱子,道“小丫头都长开了,跟朵海棠花似的,我都没能认出来。”
“你怎的会在这?家里可好?”
樱子却端的红了眼眶,抹了把泪,道“我祖父走了。”
舒叶伸手给她擦泪,道“不哭了啊!老人吃了那么多苦,这会走了,也算是去享福了。”
樱子哭着点了点头,而后才回到“几日前,王爷派了人去探望家父,顺便让我回来伺候姑娘。奈何弟弟病倒,今儿才得了空,来报到来了。”
闻言,舒叶很是惊讶,梁韧特地接她回来照顾自己?
莫非又在谋划什么?
一时陷进了思绪中,发起呆来。
“叶姑娘,我昨儿个听算命的老先生说,年后,正月二十二,是个良辰吉日呢!”樱子说得一脸喜悦又期待,好似那日会有何喜事发生一般。
“小丫头不会是春心萌动,想嫁人了吧?若是你定在那日成婚,我送你一份厚礼哩。”
被她这一打趣,樱子羞红了脸,低着头哀怨道“姑娘就知道拿我开心。听闻王府里的管家特去“法缘寺”上香,请大师给王爷挑个好日子哩。姑娘就好生养着,等着做新娘子呗。”
挑日子?
跟我有何关系?
舒叶不以为意,转移了话题,又跟樱子聊了好久,吃了点糕点,乏了,才睡下。
待她睡着,樱子也悄悄退了出去。
樱子前脚刚走,后脚,梁韧便来了,轻轻走了进去,在榻沿坐下,轻抚了她的睡颜。
近来他忙得很,好久没有这般看她了。一碰到她,他有点不受控制,怎么也不愿收回手。
一时兴起,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就在他欲直起身体时,睡着的舒叶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
空气瞬间凝结,尴尬的味道四蹿。
而他亦没有直起身子,温热的唇依然放在她额头上。
两人一动未动,似在等着对方先动。
良久,舒叶忍不住了,开口道“王爷,您这是……”
话未落,只听得一阵响动,他似一道光那般,迅速消失在了屋子里。
舒叶坐起来,抬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地方,心好像有点慌,跟做贼心虚似的。
她永远不知道,其实他刚才耳朵都红了,像个纯情少女那样。
——
当夜深夜,吉都回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她忙不迭从温热的被窝里滚了出来,连袄子都没来得及披上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她决定,趁着今夜,跟大哥承认错误,负荆请罪。
急急忙忙出了疏陌轩,等她跑到前院正堂时,头发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喘着大气,很是突兀。
因为正堂里,除了梁韧和嫉妒外,还有太子梁唐,府里的好几个家丁也都在。
她一脚踏进了正堂,一脚还在外面,呆在了那,有点不知所措。
见到她,梁韧不悦的皱眉,不是因为她的失礼,而是因为她穿的太单薄,而且还赤脚。
他冷冽的盯着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脚丫,恨不得砍了一般。
吉都笑着走过来,并道“三妹,你这是怎……”
他话还没说完,舒叶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吉都忙弯腰扶她起来,她却只是摇头,哭着道“我对不住大哥!当初刺杀丹喀尔可汗时,我也在其中。舒叶罪该万死,请大哥责罚!”
伏身贴地,诚诚恳恳。
闻言,吉都弯着的身体一僵,不动了。没有扶她,也没有直起来,悬在那,似枯木一般。
空气静默良久,哒哒哒——吉都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正堂,也没留在王府,出府上了车,等着太子一起回去。
太子也没再多待,用眼神跟梁韧说了什么,也出府离开了。
然而舒叶一直贴在地上,一动未动。
梁韧走过来,低声道“他已经走了,先起来。等过些日子,他想明白了自会来找你。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
可她还是没动。
“舒叶!你……”
她抬起了头,红着眼看他,扑灭了他刚燃起的怒火。
“王爷,您早就知道了,对吗?从你捡到我的玉佩时起。”
“那又如何?”
“你为何要包庇我?明明你知道我是凶手,为何没……”
“把你交给突厥?那时你不止是你,你还是元夏。你是刺客,元夏便是刺客。”
终于得到了答案,她却似乎有点失落。
“那些人都自相残杀,死光了。这件事该无法澄清了吧?其实真正的凶手是回鹘人。”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赶紧起来!”
“可我又何尝不是凶手?我杀了结义大哥的父亲,那就是……”
梁韧没耐心听她忏悔,一把将她扯了起来,俯身,打横便抱着她回了疏陌轩。
舒叶闭嘴了,呆呆的看着他的下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很认真。
“王爷,你为何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