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被迫旁观的四个太医屏气息声,心里一会儿松一会儿紧。
他们害怕萧月山。
“好了!”李不言娇嗔地打断萧月山,“都是人,宽容些吧。”
萧月山冷冷地扫过几个太医:“没用的人何须宽容?”
太医几乎想哭,这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他们真没诊断出问题来啊。
李不言眼里带笑:“学了一辈子的医,可不能用两个字就概括掉,麻烦几位太医再给我诊断诊断,近来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萧月山这么不假辞色的给她刷人好感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只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随着萧月山一声愣着作甚,四个太医再次挨个把脉。
一轮下来,几人还是维持了先前的说法。
“王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若真要说的话,也就儿时落了些小问题,可如今看来也是没什么大碍。”
缓缓将手腕盖上,李不言抿嘴:“几位太医的医术我是相信的,可我的身体也是真的不适。”
皱起眉头,她在四个太医面露思索时,故意提醒:“会不会,有些病症诊断不出啊?”
萧月山立刻跟上话:“胡说什么?太医都说无事了。”
一句质疑,一句反驳,生生将太医弄得生出犹豫来,过了半晌,其中一个斟酌着开口——
“病症变化多端,王妃娘娘这情况臣等目前做不了决断,可能得去查查典籍。”
萧月山哦了声,平静的神色让太医低头不敢做声。
估摸着时间,李不言出声将他们打发走,等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她捂嘴一笑。
“你针对太医做什么?”
在宫里当差本就难做,还得被萧月山这么恐吓,也是为难人饿了。
萧月山不以为然地说:“这些可不是太医,是父皇防着,故意派来的心腹,我不过是借他们的口传些话而已。”
心腹?
李不言神色微凛:“你方才……”
“他们会全部说完。”萧月山伸手给李不言理好鬓边的散发,轻声道,“父皇忌惮我,他会很高兴有你在我后面拖后腿,只要确定了我耽于美色,他会解决这次的事。”
说着,他想起李不言的突然昏迷,笑道,“你装昏迷这招用的也很不错。”
以先前御书房那情况,他迟早会动手。
按住他的手,李不言不赞同地说:“你不能那么强硬。”
龙椅上的人容不得被下面子,萧月山的境地本就不算好,再这么强硬,不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外送吗?
“不强硬,这次武门的事就解决不了。”眼神里闪过一道暗芒,萧月山低低地说,“一群无用书生,迟早收拾了他们!”
李不言张张嘴,到底没出声说什么。
武门外聚集的书生在暮色降临时散去,彼时李不言和萧月山被留在太医院,皇帝派人问过后再无表示,倒是宁贵妃过来坐了许久。
“这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已写信送出宫去,到时我再与皇上说说,最迟明日午时就能解决。”
李不言面露感激:“多谢母妃。”
说话间在后面拉了下萧月山的衣服,示意他说话。
萧月山:“……”
瞥了一眼,他说:“多谢母妃。”
宁贵妃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若有所指地说:“不言不适合皇城里的任何一人。”
说罢她起身离去。
“怜虹就留在这边照看你们了。”
李不言:“……”
嘿呀,前脚感谢宁贵妃,后脚就得面对一个对萧月山有意的宫女。
啧,真是不得安宁。
“你出去吧。”推了萧月山两下,李不言拽了被褥背过身去,“我先休息了。”
萧月山对着她背影皱眉:“你……算了,你先休息吧。”
屋门关上,李不言一下坐起,望着紧闭的房门翻了个白眼,让走就走,之前怎么就……
“不睡了?”紧闭的门突然推开,萧月山眉眼带笑地站着。
“谁不睡了?”
李不言将被褥拽到脖子底下,毫不雅观的从萧月山翻白眼,“我就是调整下姿势,好睡的更舒服。”
没错,她就是为了睡得更舒服。
萧月山眼底的笑意更深:“行,那你调整吧,我去和怜虹说……”
“等等!”李不言掀了被褥,赤脚穿衣,“我也要听。”
进屋替她递上鞋子,萧月山笑了出来。
对此,李不言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没有。”
门外,怜虹安静地站着,可垂在腿边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让她回过神来。
“皇上驾到——”
太监的通报声传来,屋里还在说话的两人对望一眼,李不言迅速踢了脚上鞋子,萧月山摆正时她迅速将自己整齐的大袖衫扯乱。
几乎是同时,皇帝带人进了屋。
“儿臣(儿媳)见过父皇。”
皇帝站定,明黄色的衣角落在视线里,李不言的心慢慢揪起来,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不,她和萧月山的打算都是临时起意,皇帝应该不会发现问题的。
良久的沉寂中,皇帝缓缓开口:“武门的书生临走前放话,要跪到九王休妃,老九,你有什么想法?”
两个太监端来椅子,皇帝一展衣袍坐下,他没让地上两人起身。
“儿臣还是那句话,不休。”
“即使没了你的王爷身份?”
李不言心头一跳,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萧月山说:“即使没了。”
皇帝声音里充满愠怒:“你可清楚自己说的什么话?”
“儿臣很清楚。”
李不言只看见视线里的明黄色衣袍倏地起来,紧跟着“砰”的一声巨响,她心惊肉跳地抬眼,连规矩都顾不得,大喊一声:“父皇不要!”
“啪!”
椅子在萧月山身侧散掉,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堂堂的九王爷,大楚的战神,你耽于美色可对得起大楚的百姓?”
萧月山抬起头,纵使是跪着,身周的气势也没输皇帝半点,他说:“我战于边疆时对得起他们就可。”
“你想丢了他们的信任?”皇帝质问,“莫忘了你的声望是从何而来。”
望着萧月山的脸,皇帝心头微颤,这是他的儿子,是连他都要忌惮几分的儿子。
父不父,子不子。
“月山……”
李不言捂住嘴,虽然知晓萧月山这番举止是有心而为,可看着他和一国之主对峙,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都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萧月山对上皇帝还是弱势啊。
“父皇,儿臣觉得不言适合,不想放开她。”
低下头,萧月山借着垂眼遮掩住眸中的讥讽,他的父皇老了,连儿子都容不下了。
“……既然如此,你明日去武门口跪着,以此作为事情了解。”
皇帝大步离去。
屋里一片寂静,李不言往旁边一歪,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月山,你刚才……”
“不用担心。”萧月山撩起衣袍,在李不言要起身时,弯腰将她扶起,“他不会动我。”
李不言不以为然,可她也知道自己弄不清情况,只得沉默着不言语。
第二天太阳升起,萧月山去了武门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