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大概是终于敲门敲得累了，敲门的声音渐渐远去，文道颓然坐下，慢慢的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之中。
时光还在继续的流逝。
白琅被放了出来，崔教授的罪名不被成立，窦一鸣暂时成为了窦氏集团的主理人，文道成了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白翔宇在崔教授身边负责对接新校区的事务。风波还没完全平息，但是日子还是要接着过的，只是大家的心态早就没了之前的那样和谐，彼此之间似乎都带上了一点点气，再也无法和谐的。
风波之后，文道洗心革面，也学着白翔宇的样子穿上一身符合时宜的西装，捧着一大束鲜花到医院里头去探望。因为不想要学着对方的样子也买百合，文道呢，想着要别出心裁，便不顾花店的反对买了一大束的向日葵，就那样送到了窦一鸣的手上。
“祝伯父早日康复。”文道说着，带着明媚的笑容，和一篮子水果，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的。
窦一鸣盯着那束火黄的花人，忍不住的嘴角抽动：“你不是觉得我爸爸的伤是我自己搞出来的么？那我该希望他的伤好不了才对。”
在对方眼光的注视之下，文道只觉得非常难堪又难捱，便下定决心的说：“为了表达我一时脑子不清楚的歉意，我决定在设计公司任职的期间，不领取任何工资，算是对自己的小惩大诫了。”
窦一鸣悠悠的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凉凉的开口：“若说是赔罪，这也太不够诚意了。想想你现在住的那间房子，还是在我名下的，我根本从来都没有收过你一分钱房租，怎么你还敢向我要工资么？”
文道听完都傻眼了：“那难道我给你打工，还要倒贴钱么？”
“你去楼市里头打听打听，看看你那套酒店式公寓的地段和配置，在如今的市场上一个月要租出去多少钱，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错了。除了这套房子，你现在开的那辆车市价有多少，不用我说了吧？”窦一鸣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在气势上面把人压死。
听到把那辆代步的小车也记在自己的名下的，立刻不服气的嚷嚷起来：“那辆你都要扔掉不要的卡宴也要算在我的名下呀？资本家都没有你这么心狠手辣的吧？”
窦一鸣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飞过去，文道就不敢言语了。
文道投向了，表示态度的抬起一只手掌：“好好好我错了，算我说错了好不好的？我就是资源给你打工，只要包吃包住我一分钱可以不拿，一直给您免费使用，算是赔罪，这样行了吧？”
窦一鸣此刻前所未有的矜持，转过脸去一言不发的，让文道十足的低声下气了一把的。
这些天窦一鸣虽然名义上头是窦氏集团的主理人，可是一切大小事务都是在ICU病房外面处理的，丝毫没有移动过分毫，公司里面的事情堆积如山的，他也的确需要去看一看了。
文道眼下正缺少一个表现的机会，因而就拍着胸脯把这件事情抱在自己身上：“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一定在这里就守着窦叔叔，保证一点事儿没有！！！”
这一点窦一鸣倒是没有不放心。窦征所在的病房是这间医院的顶级配置了，医院会负责所有的医疗护理和安全保卫，放一个自己人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加一分安心而已的。
“倒不是不放心，不过话说回来，你留在医院这里，刚好可以去看看你的头。那天你晕倒之后，医生强烈建议你去做一个颅内CT的检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耽搁，早点去看看的好。”窦一鸣语重心长的。
文道一愣，一味顺从的答应下来：“好。”
他想起自己近来愈加频繁的头痛，想着或许也应该去检查一番的。他在窦征病房外头百无聊赖的呆了一会儿，就有医生前来问诊，似乎是窦一鸣已经交代好的。
这难道算是公司福利么？文道心里想笑，窦一鸣也算是一只纸老虎，不过是嘴巴上头很厉害罢了。
“好吧，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检查一次。”文道答应下来，便跟着医生去检查了，走时还嘱咐大夫，一定要留一个护士在外头看护的。医院方面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也就真的放了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在这里。可是那护士在外头呆着无聊，便掏出手机来刷抖音。这么刷了一会儿，年长的护士长便前来喊她，要她去另一个ICU里头应急帮忙的。那小护士本来在这里呆着便有点烦，自然无有不应的，到另一边去帮忙了。
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那个小护士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黝黑的细瘦身影便闪现出来。他并不蹑手蹑脚的，几乎称得上是大摇大摆的掏出门禁卡，拧开ICU的门把手，走进去在窦征身边做完了自己想要作的事情，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那小护士再回来的时候，病房像是没有被打开一样的，一切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变化似的。
！！！
高科技的医疗设施，让文道没有等待太久的时间。他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半点的问题。
“可是我总是没来由的一阵一阵的头疼，这个怎么解释呢？”文道没办法理解自己那方面的问题，只能够寻求医生的答案。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如果你再坚持头疼的话，只能够去神经外科看看了。”
文道不认为自己有神经病，因而就放弃了一声的建议，回到了ICU病房外头面。
他透过宽大的玻璃，凝视着窦叔叔的侧脸，惊觉与自己相识已久的窦征，现在已经苍老到如此的地步。可是跟他同年龄的自己的父亲呢？是否也是这般的，走入了苍老的轮回？
然而文道不记得自己何时在父亲的面孔里看见过老态的神色来。他一向的为人老派，可身体和精力却好像是越来越年轻的，一点别的倾向也无。比起窦征，文道时常将文秀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比宋文涛更甚。
就这么守着到半夜，文道已经准备在病房外面宽大的沙发上头睡了。ICU里头的报警器却忽然响起来，让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的。
“这是怎么了？”文道慌了神，从玻璃看过去窦征还是号无异常的。随着报警器的响声越来越大的，一声和护士们全部一股脑的来到病房之内，查看窦征的动向。
文道在外面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够干着急，可是看那些医护人员的表情，他也能够知道窦征的情况肯定不好。很快，针管和输液针就被拔了下来，氩气面罩被换上了更强大的一个，一阵检查之后，连电击枪都被换了上来，看得文道心惊肉跳的。
“怎么会这么突然的……”他轻声呢喃额一阵，知道事态严重了起来，赶紧拨通了窦一鸣的电话。
窦一鸣赶到的时候，窦征已经被推进抢救室了。他不明白自己不过离开了半天多而已，怎么就至于让窦征的情况急转直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消说，文道也知道凭着他就在这里看护的事，自己也说不清窦征的情况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去做了个颅内CT检查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文道都要急死了，“我走得时候还特意叫了一个小护士看着的。”
那小护士现在也站在文道旁边，对于一切的发生和裂变茫然无措的。
“我一直在这里守着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显然是一句谎话，但是眼下这不是最要紧了的。手术室门口灯光灭下来的时候，窦一鸣快步的迎上前去，却看到几乎所有之前在那里面忙碌的一声全部都出来了。
文道直觉得不好，果然窦一鸣开口问的时候，为首的两个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对窦一鸣说道。
“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请您节哀顺变。”
“啊？？？？”发出质疑的人是文道，他在远方看着窦一鸣颤抖的身形，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身体，再询问道：“可是怎么会呢？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突变？？”
医生摇着脑袋：“他本身是颅内出血的昏迷，同时引发了几个内脏脏器的衰竭。但是眼下他的心脏发生急性衰竭，我们也不能够肯定是不是由颅内出血引起的，也许和病人本身身体素质不强，求生意志薄弱也有关系。”
窦一鸣脸色苍白，似乎还不能够接受这个现实的。文道始终搀扶着他的，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便对着那医生再问。
“那怎么样才能够确定死因呢？”
医生回答：“做尸检解剖是可以的。”
现在说这些，显然对窦一鸣来说为时过早。文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窦一鸣已经挣脱开了文道扶助他的手，顺着道路前方往前头走过去，径自走进了手术室之中。
文道跟着窦一鸣一并走进手术室去，在手术室正中间，高高的手术台上面，窦征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窦一鸣踉踉跄跄的走到父亲的身边，将要迈上手术台的时候一下子腿软了下来的，跪坐在那里。
一切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窦一鸣没想到自己一手策划的那一次新闻发布会，竟然成为了让父亲丧命的现场。这是上天对于他的惩罚，对于他不安于室之内的野心的劝诫。窦一鸣惨白着一张脸孔，半跪在高高的手术台旁边，虚虚的将双手搭在窦征的胳膊上面，感受着授信之下的冰冷的温度，想要从内心之中感受到一些痛彻心扉的悲伤来，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我到底是个什么人……”窦一鸣对自己轻声说着，他正在尝试的接受着父亲死去的事实，然而那空洞的内心和彷徨的态度，什么都摸索不到的。
原来这就是我。窦一鸣脑子里头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感觉不到。
文道没有再一直陪在窦一鸣的身边，他将偌大的手术室留给了窦一鸣和他已经走上黄泉路上的父亲，以一个旁观者冷静的角度在一旁观看着，决断着，替窦一鸣提前做出一些安排来。
他找的第一个人自然是那个他离开进行检查的时候，替自己守在病房外头的小护士。那个小护士依然坚持声称自己没有离开过病房，文道便黑着脸虎了对方一下子。
“你现在把实话说出来，不过是给我们提供线索而已。若是事情被我们真查出来，你就不仅仅是包庇的问题了，你会变成谋杀案的嫌疑人，你知道么？”
年轻的上晚班的小护士自然是经不起这样的吓唬的，备受触动的要黄了**体，几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的，泪眼婆娑的看着文道：“不是因为心脏衰竭才导致死亡的么？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颅内出血了半个月，怎么会就这么突然的导致心脏衰竭了呢？你多少也算是学医的，应该比我更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吧？”文道半期脸孔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把小姑娘吓得直哆嗦的，“等到尸体解刨的报告结果出来，当真查出来有什么问题的话，到时候来找你谈话的就不是我了，而是那些冷冰冰的警察了。”
小姑娘受不住这样的惊吓了，立刻将一切都招认出来了：“我就是离开了一下子，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这边的病人病情已经非常稳定了，旁边病房刚送进来一个脑溢血的老红兵，夜里的时候突发心肌梗塞，护士长就让我去帮忙了一下子，我就真的只离开了那一下子而已，真的不可能会有什么事情的！！！”
文道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的：“护士长？是ICU病房的护士长么？”
小姑娘狂点头，好像找到了自己的证人一般的：“您去问问周护士长，她知道的，我出去的时候真的只有那么一小会儿，而且病人的情况非常稳定，各项指标都没有查过阈值程度，我才离开的！！！”
文道没有再理会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话来，径自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向着护士长的值班室跑去。
“周护士长呢？”文道开门见山的问。
值班室里头并没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女士来，一屋子年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的，但终于有一个人回答了文道的问题。
“周护士长晚班已经结束了，现在换班的是张护士长，您有什么需要么？”
文道没再理会那个热心的小伙子，径自去找了院务主任，询问周护士长的联系方式的。他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对方不是在无服务的盲区就是在通话之中。敏锐的感觉告诉文道大事不妙，于是他干脆按照院务主任提供的地址寻找过去，是杭州城里头一处极偏僻的所在，看着那个地址，文道只觉得眼熟的。
“这里距离医院这么远，周护士长没有别的住处了么？”文道不相信，觉得这里头一定有诈的。
院务主任摇摇头：“周护士长一直住在这里的，她家离单位远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的，所以每次下晚班之后都会让她早走一点的，以免她开车的时间太长。”
文道沉思了一会儿，他几乎已经能够模糊的看到一张充满着阴谋的地图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窦一鸣还在那里一片茫然的一脸空白着，有些事情必须现在下决定，再晚一些恐怕就更不赶趟了。
“我现在就去找周护士长，请您将窦征所住的ICU病房内外的监控视频调阅给我，事关重大，请您一定保密。”文道做出这样的嘱咐来。
院务主任深深的知道窦氏集团的背景，眼看着窦征离世，便知道事情一定不会这样简单，当下便立刻答应了。
“拷贝下来之后我立刻按照这个邮件地址给您发送过去。”
文道将卡宴车驱使向快速路上头之后，才发现这个位置的所在为何让自己感到眼熟的，这里就是当初拜访常远所在的那片老旧的小区！！！
白琅事后再找过去的时候，常远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想到这一点，文道便觉得自己此行可能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了。
果然，周护士长也同样居住在那一片老旧小区的一处两居室之中，文道敲了半天的门也毫无反应的。而那个据说被使用了十几年的手机号已经彻底关机了，文道现在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监控录像上头。
院务主任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文道心中感到一阵的沉痛的，
“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被黑掉了，整个楼层的录像都不翼而飞了！！我们已经报警了。”
文道挂断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中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他不想面对窦一鸣空空荡荡的悲伤脸庞，现在也不是将一切阴谋诡计告诉给他知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