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文道分开之后,虽然白琅还是为文道那样的想法感到愤愤不平的,也不觉得他说得是对的,不觉得文秀心中是藏着什么奸的,但是总归文道说了出来,白琅不可能当做没听到一般的,而一旦听到了,就不可能没有反应,毕竟对于白琅来说,听从文道的话,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的。
“那天晚上谢谢您,不过以后我也尽量不会麻烦到您了。”白琅同文秀道别的是很后,感到鼻子里头狠狠的有点酸酸的,又在心里将文道给狠狠的骂了一番的,总之在她这里,感到任何的不快都会归结到文道身上,可是转过头来还是会继续听对方的话,这样的行为她自己又是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文秀不解对方的别扭,只是一再的要释放温情:“你这样说,心里便还是拿我当外人了。若是真的不愿意找我,你就找文道也是一样的,他为人善良正直,很爱帮助别人,就是有些执拗的。”
白琅点点头,就是有些可惜了文道的执拗,却不曾想是自己才导致他变成这样的。
走得时候,文秀始终目送着女孩儿的离开,但是再亲自性回去就有点太过了。常远有些话说得没错,把女人当成生意一样的对待,分寸是很重要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就像是无法攻克下来的生意一般的,都受不住那持久的攻势。
对于文道的怨恨,直到白琅回到学校之后到达了巅峰。她想要查找那个隔了一个晚上就消失笔尖的代理商,查询剩余画作的去向,或者是任何跟手稿之中掉落的那副画有关系的信息。可是她找不到任何的电话和联系方式,摸索着找到了那天去过的出版社,可是人家给的那个只是一个座机号,打过去只是持久的没有人接听的回应。
线索到了这里便断了,白琅感觉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脑容量在持久的燃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便只能够对着那页手稿持续的看着,猜测着那上头的意思究竟是什么的。
“下定决心,下定的是什么决心呢?”白琅呢喃着,思考的时候将笔杆咬在嘴巴里头,转着脑子的,“无非是两个方向而已,要么就是下定决心离开我回到学校里头去,要么就是下定决心跟我永远的厮守在一起,不再回到杭州去了。”
白琅说得不错,无非就是这样两个方向而已。如果宋文涛下定决心要回到杭州城,而最终却死掉了,谁的嫌疑最大呢?
当时自己与宋文涛外出写生,却被举报说是私会。这样的举动的最大嫌疑人自然是窦征的,但是他彼时在学校的另一个分部任教,如何就能够对子和宋文涛的动向了若指掌?
宋文涛的这句决心,来的既突兀又肯定,他会不会在当时与什么人通过信啊?
思及此,白琅便从原本趴着的姿势立刻跳了起来的,好像是忽然又发现了一个线索。
“可是这要去哪里找呢?”那个年代的白羊山,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十分有限,邮寄的方式既缓慢又不安全,只有到镇子上头去拍电报才是一个较为安全快捷的方式。白琅想在那一年里,宋文涛的确是有几次去镇子上头,自己从没过问过他去做些什么,毕竟从外城来的人,总要有些事务的。
现在想来,他当时在与什么人联系着也说不定的。如果那个人是崔教授呢?
白琅想不到有什么法子,可以看到当年的电报。她拉下脸来,主动联系了文道,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于是白琅便负了气,手机一摔,便决定自己去办了。
文道虽然的确生白琅的气,心中默默埋怨她不相信自己,却对文秀的话却之不恭的,可他说不出自己生气的缘由,便只能够一个人生着闷气。而他即便是再生气,也不会不回复白琅的信息的,他之所以失了联,实在是有别的事情在身上。
刚一从文家出来,文道便接到了窦一鸣的夺命连环call,让他即刻到美术学院的萧山校区来,参加奠基大会,崔教授要同他们签合同了!!!
明明前不久刚刚说下的方案,现在立刻就要签约,恨不得实施计划早巴巴的启动,这是明眼人都能够看见的事情。文道开车到萧山校区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他们搭建的募集大会,一众人站在一个搭出来的木质的舞台之上,窦征和窦一鸣分别作为开发和设计方面公司的负责人代表与崔教授一同站在舞台之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红色的缎带花,看上去有些不符合常理的滑稽。
“这也太仓促了些。”这个奠基仪式有多仓促呢?因为没有礼仪人员和其他额外的工作人员,窦一鸣甚至把崔乃文都给喊了过来的,让文道和崔乃文分别作为自己和窦征的礼仪小姐,在一旁端着那大大的花朵。
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就真的发生了,文道站在崔教授和窦征之间的时候,甚至都觉得有些恍惚起来,不晓得在这短短时间之内,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的。
崔教授保持着微笑,始终目视着前方,在一众记者的闪光灯之中,谈笑风生,十分的从容。
窦征则面色不善的,似乎这宗生意并不如同窦一鸣所说的那样能够让他获利,带着些许的怒气的。
文道站在这样的两个中年男人之中,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直到仪式结束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向另一个方向扭一下头的。
这样大规模的工程,自然会有诸多的媒体关注,而对于两位主要负责人的提问也很多。制作单位撞门找了一个有瓦遮头,还能够勉强让大家坐下来的地方,供记者朋友们提问使用。这回窦一鸣干脆没有参加,连座位都没有给自己留一个,只是让窦征和崔教授如同木偶一般的坐在高高的台面上头,下面的记者们一个一个像是打不完的僵尸一般的,连珠炮的问个没完。
“萧山校区的总体预算是多少?”
“什么样的学生会搬过来呢?”
“对于这些学生的学费会增加么?”
“窦董事长您公司是通过竞标和还是单一来源拍下这块地皮的呢?这样的价格用来做学校,不是太过奢侈了一些么?”
崔教授云淡风轻的回答着这些问题,常年来藏在小雅他里头一心的做自己的艺术事业,似乎并没有让他接人待物的本事荒废掉,还是像当年那样的大师兄一般长袖善舞。而窦氏集团的董事长窦征则显得有些失常,他的脸色始终有些难看的,而在记者问到自己问题的时候,甚至不能够做出一个完整的回答来,只是勉强在嘴角撤出一个笑容来。
文道在屋子的后门外头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一边疑惑,一边掉了一颗烟放在嘴巴里头,想要寻找窦一鸣的身影,却不知道对方去了何处。
忽然一只人手从自己的烟盒里头也掏了一颗烟出来的,文道那一刻还以为是窦一鸣来了,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崔乃文。
崔乃文动作流畅的也点燃了香烟,刁在嘴巴里头,看着屋子里头的景象,话却是对文道说得。
“很奇怪吧?”她因为嘴巴里头喊着烟嘴,发音不是很清楚的说,“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咋这个时候的,发布会就这样的出现了,是不是很奇怪?”
文道现在没有一点想要跟崔乃文说话的欲望,因而转身就走的。
崔乃文似乎是早早做好了准备,一把就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干嘛?不理我了?”
文道稍微一挣脱便挣扎开了,看着崔乃文理所当然的眉眼,淡淡的说道:“如果你继续找白琅的麻烦的话,我会的。”
崔乃文抓住文秀衣袖的手慢慢的落下去,凝视着文道的双眼之中,渐渐的续上了水意,低下头去,落寞的说:“我知道是我错了,去教务主任屋里的时候,我就没想把事情说清楚,只是说自己看他不顺眼而已的。只是当时又田蕊那个家伙在,才把事情吐露出来,我听说后来教务主任去找我爸爸了。”
她大概是不知道文秀去接白琅的事情,因而以为文道是因为惊动了崔教授而责怪她,心里的委屈更添上了一层的:“我只是不想听她污蔑我父亲,这样也不对的么?”
文道无奈的看着崔乃文的眼睛里头噗嗤噗嗤的往下掉着眼泪,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能够理解,因为他和崔乃文一样的无奈,两个人都是既怀疑崔教授,又不相信他真的能够干出那种事情来,默默地纠结着。
但这样不表示他不生气了,崔乃文嚣张跋扈的毛病在对待白琅这件事情上面体现得淋漓尽致的,文道总觉得该给她一个教训这女孩子才能够记住。可就此事来说,崔乃文也没有比白琅更错到哪里去的,再去看看她脸上手臂上的伤痕,便知道白琅下手比对方更重,这让文道实在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只得硬生生的换了一个话题的:“你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
崔乃文于是被鼓起了勇气的:“是啊,住建部那边刚刚公布了萧山地区这块地皮的价格,是杭州城的地王了,当时窦氏承诺下来的土地用途是商住两用,可是那边刚刚落下锤,这边就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说萧山这块地皮卖给了美术学院,作为新校区使用。想想吧,这是多大的震动!”
文道点点头,很能够理解对方的话:“那边刚说完是商用开发,这边就跟学校签订了合同,如果跟学校没有猫腻,都窦氏的麻烦就很大了。”
这边文道刚刚说完,屋子里头的崔教授便立刻发出了声明的:“我们能够承诺给大家的是,萧山校区的五年规划图,以证明这不会是一个皮包项目,这是为了我们学校的百年大计。同时我必须要代表中国美术学院全体教职员工和学生们,对于窦董事长表示感谢,能够以这样一个合理的价格,来表示对教育事业的支持!!!”
窦征的脸上已经堆不出任何的笑容了,天知道如果他在五年之内不将这块地皮卖出去的话,究竟会亏损多少利润。
在众人并不注意的屋子的角落之外,文道和崔乃文站在那里,这两个往常里看上的乖乖女和乖乖男,如今在这里吞云如雾的,没哟了半点好学生的样子来。
“窦氏的估价要大跌了,”文道淡淡的说道,“他是多大的开发商啊,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恐怕对他的声誉也会造成不消的损害。”
崔乃文无声的点头,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失踪了好一会儿的窦一鸣终于出现了,他目光有些茫然和涣散的,一身忙碌疲惫的样子。文道一看见他便伸手拽着他的领子将人给拉走了,两个人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走廊的拐角处,窦一鸣终于受不了的增脱开对方的桎梏。
“你在干什么?疯了?”
文道面无表情的放开窦一鸣的领子,对方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这时候已经有点褶皱了,更显示出对方的狼狈不堪来。
“是你做的吧?”文道只是这样说一句。
窦一鸣整理西装的双手顿下来一下子,有些僵硬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说完他转身就走,文道却去堵住了他转身的去路。
“你早就看不过你爸爸的手段,恨他和崔家搜后达成的计划,”文道拦不住窦一鸣,便在窦一鸣往前走的路上不断的往后退,一边说着。“只有窦氏内部的人才知道住建部那边发布买卖价格的时间点,而你背着你父亲见过崔教授,跟他达成了这样的协议,一旦那边放出消息,这边就立刻开始发布会。这样对学校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啊,可是对你们窦氏就是恰恰相反了。”
窦一鸣目光直视着前方,想要尽量忽略掉文道的话,却最终还是做不到的:“你到底在嘀嘀咕咕什么,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将要接手的窦氏必须是干干净净的,不能够沾染这种上不的台面的事情。”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却让文道很不理解。
“可那是你们家的企业啊,你现在的做法完全是毁灭性的行为,若是让你爸爸知道了……”文道无法理解窦一鸣自杀式的疯狂行为。
窦一鸣挥开文道的双手,目光冷淡的说:“即便是毁灭,也要好过苟延残喘的。彻底的毁灭之后,才有彻底的重生。”
他这样说着,一双眼睛之中还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可它还不是你的。”文道冷静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似乎是刺痛了窦一鸣的,他立刻高声反驳道:“会是我的。”
文道还想要再说话,就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巨响的,之后便是许多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以及惊呼声和喊叫声。
“发布会出事儿了?”文道茫然的问了一句,而那不断推拒着他的窦一鸣,这时候便像离玄的箭一般的射了出去。文道咬了咬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走廊跑到了屋子门口,看到的一幕让两个人都惊呆了。
在窦征和崔教授两个人坐着的地方,他们身后的墙壁肉眼可见的往前倒塌倾斜着,而这连带着这间简陋的屋子的天花板砸了下来,索性因为电缆和线路的拖拽,没有让那整个天花板砸了下来,只是落下了一角。
可就只是那一角,也足以让天花板砸在窦征的头上,把人砸得不省人事过去。
“爸!!!”窦一鸣在屋子的最后面高呼一声,穿过拥挤的人群冲到最前头去。
崔乃文此时也苍白着一张脸,跑到自己的父亲身边。而那屋子里头原本的簇拥着的人群,这时候都争先恐后的往屋子外头跑,人们将那小小的门都要挤得变了形,生怕这矗立不稳的房间会砸在自己的头上。
文道冷静的查看着一切,头顶的天花板已经不动了,事实上它只是裂开了一个角落,而没有任何别的破损,看上去实在不能够说是一个意外事故的。崔乃文想要拉着父亲尽快离开这里,而崔教授似乎很不愿意走,一脸担忧的查看着窦征的情况,那担心的表情如此之浓重,以至于文道都要觉得他是装出来的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人们普遍的反应都是逃跑,或者像现下崔乃文的反应一般,战战兢兢。崔教授却站在那里坦坦荡荡的担心着,除非他一早就知道,这屋子不会有别的事情的。
然而文道来不及细想了,他顺着窦一鸣的呼喊看到了出现在窦征额头上的鲜血,心冷口冷的窦一鸣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喊着叫着人,叫着救护车,而文道连忙赶上前去,准备帮助自己的老朋友。
就在这时,他顺着那坍塌了一半的墙壁看过去,那缝隙原本不太明显的,若不是走近了或许根本看不到。
白琅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