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谎言
水浮萍2021-06-11 17:125,117

  白瑞听明白了,王元沐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是为了共同抵抗白志勇的那些花招。等把那个始终不怀好意的叔伯搞掉了,下一个才轮到自己。更为明智的办法,似乎是尽量延长大奶奶和叔伯之间的战火连绵,待自己羽翼丰满,再从中取利。然而此时此刻的白瑞,没有挑选的余地,况且,失去了窦征的他,甚至快要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听凭娘的吩咐。”

  王元沐满意的一笑。她的面容如此姣好,以至于这样一笑就让整个天井都明亮起来。

  白志勇已经在前厅里等得不耐烦了,王元沐和白瑞才施施然的出现,他嗤之以鼻,把一双猪眼睛擦得贼亮:“还真是母慈子孝啊。”

  白瑞的脸已经不能够更白,他低着头,将一袭月光白的长衫穿得窝窝囊囊,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王元沐自然是上座的,吩咐让上了三杯红枣姜茶。

  身为白奎的表弟,白志勇心里是向着白瑞的。可惜这个侄子实在不给他做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让人提不起劲儿来。

  “好好的小伙子非要穿长衫,娘娘们们的。”白志勇挑剔的看着白瑞。

  白瑞正端起茶碗,犹豫着喝是不喝。听到叔伯的话,想到可能留下的鼻血,还是算了。

  王元沐开口询问昨晚的情况:“你们留下的几个人,是看着那火把人烧没了才算的?”

  白志勇点头:“那火势太旺,稻草又几乎将整个山洞堆满了,烧到最后只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尸体,那一个,估计是跟着稻草进了山洞了。”

  王元沐喝茶的手停下了,看着白志勇:“一个?那怎么向他们家里人交代?”

  白志勇嗤之以鼻:“交代?那白琅本来就是个外来户,哪里有人来要她的尸首。再说了,我要是这孩子的爹,我可不等到现在,早就将不孝女打死啦!反正只有宋文涛的家里人在,烧得男女都看不见了,管那尸体是谁,送给他们就罢了。”

  说罢,还作势挥舞了下拳头。白瑞看上去像是被那无形的拳头给打到了一样,王元沐轻声开口:“你去罢,让白立带你上药铺。”

  像是得了特赦令,白瑞逃也似的走了,白志勇看着他那瘦弱到令人讨厌的背影,说道:“昨天带他们去看是对的,我看白瑞整日在学里对他那个同窗,比在家对萍儿的兴趣都大。现在的男孩儿都怎么了?”他看向王元沐,“昨天晚上,王家竟然把那个小少爷留了下来,看着跟白瑞一样,像个娘们。哦,对了,他还算是你弟弟呢。“

  尽管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一点愧疚,白志勇笑嘻嘻的看着王元沐,挑衅似的。

  王元沐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的名字是王元衫和王元桦的父亲起的,她是王家的养女,却像个丫头一样的几乎被卖给白奎做小妾。在王家她没有叫过谁哥哥或弟弟,她没有资格。

  “所以,我在想,或许该给白瑞娶亲了。”王元沐淡淡的说。

  白志勇的猪眼睛眨巴眨巴:“娶亲?”

  王元沐平静的说:“娶亲。他17了,既然要让他去药铺帮忙,就该给他成个家,打点生活起居。身边只有一个通房丫头陪着,也让人看笑话。”

  白志勇对此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没想到这提议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

  “好是好,不过,眼下不是还有一件更为要紧的婚事么?”白志勇探着身子问。

  王元沐明显的身体僵硬了,扬起下巴挑起眉毛:“白珏。”

  “是,白珏。王家的聘礼已经下了,不可能拖得更久。”事实上,那些聘礼大半进了白志勇的口袋,王元沐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填补他在草药铺生意上弄出来的窟窿。

  即便是在面对烈火焚烧,王元沐也几乎没有皱一下眉头,这会儿听到一桩喜事即将发生,她反倒紧张无措起来。

  “你这位侄女,可是个烈性子。她不愿意的事,还不知会怎样收场。”

  白志勇摆摆手:“这个你放心,我刚从她那屋里头来,她已经松口了,说愿意。”

  白珏的亲事在半年前定下,而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不断的表示抗议,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白志勇联合族中要求王元沐拿出办法来,昨晚上的点天灯,可谓是杀鸡儆猴。

  “还真的有用。”王元沐轻声呢喃。

  白志勇问:“你说什么?”

  王元沐还未开口,早上被她打发去探消息的小厮便跑着进了天井,气喘吁吁的大声呼喊:“不好了大奶奶,那个,那个,那个宋文涛,他,他,他跑啦!!”

  白琅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忽然惊醒的,半坐在床铺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为了平复心绪不由得用手一下一下的抚平着自己的胸口,慢慢的喘息着。忽然一阵响动的,白琅寻声回头,黑暗之中隔着一段儿的床铺上头躺着的崔乃文,呓语一般的发出许多声音来,像是磨牙的样子。白琅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崔乃文睡觉时候的这点坏毛病,是这声响将自己从万劫不复的噩梦之中拉扯回来的。

  “怎么会梦到……”自从清醒过来之后,白琅再也没有梦到过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而在梦中,那些曾经的凶险景象是如此的生动真实,似乎在提醒着白琅,这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在黑暗之中,白琅茫然的坐在那里,花了好长时间去思考怎么会如此事无巨细的梦见那一段历史,毕竟这是她最不想要记得的一段情景。但是过了一会儿,白琅忽然想明白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呀?

  时间的确过了三十多年,可是白琅还停留在原地,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让她的记忆褪去颜色。

  白琅小心翼翼的从梯子上头爬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喝掉。她还穿着纯白色的睡裙,飘飘荡荡的,如果这时候宿舍外头有个人站在窗户边往里面张望,大概会被这样的景象狠狠吓一跳。她背靠着书桌呆了一会儿,慢慢的喝完一整杯水,白琅终于冷静下来。在这个现代社会里头呆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一点,短短一两个月的时光,对她来说似乎有隔世之感。明明应该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梦到了却觉得是上辈子的记忆,大概是因为她最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的原因。

  在黑夜之中紧紧的握着那只玻璃杯子让手感到生疼的,大概是白琅自虐一般的行为。她不应该过得这样舒服,舒服到忘记了时间的流失,忘记了自己回到这现代社会的目的。她不应该这样的,宋文涛在她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啊,怎么能短短一段时间就忘记了呢?

  白琅在深夜之中静静的呆了好久的,直到天空远处渐渐的泛白,她才又爬上了床,准备再睡上一会儿。

  天亮之后,白琅不由得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跟着崔乃文去上课。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崔乃文,看着白琅哈欠连天的样子便连连摇头头,竖起一根手指头来说。

  “你这样真的不行的,刚刚入学不久的大学生怎么能够这样没有精神呢?哎,外人还会觉得我们杭州城里的魅力不够大,让你整天无精打采的。”

  崔乃文的话让白琅感到有些警醒的,她觉得这样不太开心好是她应该有的心态,便一连挥手了好多次,对于崔乃文所有提议要去玩的事情都表示拒绝的。

  “唔,怎么这样啊,”在食堂游走的时候,崔乃文一直撅着嘴巴表示不高兴,“之前你明明都答应好了给我,怎么又放鸽子呢?”

  白琅心不在焉的跟着排队打饭的队伍,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目光流转,是在寻找着h什么人的样子。她听着崔乃文的控诉,有些躲闪不及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

  崔乃文耿直了脖子的:“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去看我爸爸的画展的,就在这个周末哦!”

  白琅愣了一下:“这么快?我以为他还要抽别一段时间,果然艺术大家们画画很容易么?”

  崔乃文差点要喷出饭来:“当然不是啦,他展出的大部分的画都是过去几十年以来画的,那里是这一段时间突击出来的?不过也有几幅新画是真的,据说最近的一幅画就是这两天刚刚完成的。”

  “哦,”白琅戳着自己餐盘里头的流心蛋黄,看着那一滩软绵绵的淡淡的黄色额,心里便感到一阵恶心的,“他最近不是很不舒服么?或者是,注意力不集中的样子,这样的状态也能够作画?”

  这时候崔乃文又挺起了胸脯,白琅已经注意到这位姐妹通常义正言辞或者正气的时候都会这样的表现:“是啊,但是艺术家的状态不就是这样么?他们不是那些兢兢业业的上班族,集中精力就能够有好的结果。灵感这东西,谁能够说得好呢?”

  白琅嗤笑了一声,大概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如果自己有一个久负盛名又身居要职的父亲,大概她也会这样的炫耀一番。

  “去不去嘛!!!”崔乃文竟然用上了撒娇的手段,拉扯着白琅的衣袖。

  那摊淡黄色的黏液已经进入了白琅的胃口之中,被崔乃文这样拽着她感到更恶心了。还是没有文道的踪影,她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条微信给对方,但截止到昨天晚上,文道的回复都只截止在一个“晚安”上面。白琅原本想用周末的时间去看看文道正在做什么事情,但是崔乃文不住的坚持让白琅觉得对方似乎是不想看到自己不在眼前的样子。

  “好不好嘛?”

  崔乃文甚至低垂了眼睛,将脸颊蹭到白琅的手臂上面,白琅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那股自虐般的冲动又来了。

  “好啊,去就去嘛。”

  鸡蛋已经彻底冷掉了,白琅把它铲到一边去,而失去了鸡蛋的泡菜炒饭简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类,白琅彻底吃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多少次的掏出来手机看了一眼的,微信界面之中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白琅自暴自弃的将手机扔回到包里头,想着自己的不快乐哲学,心中暗暗下个决定:若是文道不来找她,她绝对不要跟对方说一句话了。抱着这个信念,白琅在周五的夜里都没有睡好的,她几乎整整一夜都大睁着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天花板,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害怕沉睡之后再度遇到那样的梦境。

  带着这样的害怕白琅过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就盯着两个越发大的黑眼圈,跟着崔乃文到萧山区的会展中心去,看崔教授的画展。这座会展中心建造得简直像是悉尼歌剧院,流线的外形和苍穹一样的挑高,昭示着这栋建筑在建造时候的用心和用料,是难以磨灭的。白琅仰头看着这栋高高大大的魁梧的建筑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文道不是崔教授的关门大弟子么,你怎么不把他找来一起看这画展?”

  问话一出,白琅注意到崔乃文的脖子又变得僵硬耿直起来的,极其不自然的看了白琅一眼,道:“文道最近都在窦氏地产实习,很忙的。他忙着地产设计的实习工作,早出晚归的,怎么会有闲心看这些啊。”

  白琅便听懂了,崔乃文也联系不上文道的。

  两个女孩子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断的通过安检往里头进着,白琅忽然有了一种觉悟,好像她和崔乃文的命运就应该是绑定在一起的。她们一个是天生的孤单,另一个呢,虽然生来并不孤单,可是血亲的父亲和身边最自以为最亲近的学长,都不在联络范围之内,让她显得跟自己童颜孤单。

  思及此,白琅便紧紧握住了崔乃文的手掌,跟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到展会之中。

  这是画展的第一天,在今天之前,整整连续一周的,负责会展中心的设计师们都昼夜不停的忙碌着关于会展中间不同区域的拼接问题。出乎意料之外的,文道这一组的设计和搭配最受到画家的认同,而其他部分的画廊区域都需要大家按照这里的风格进行再调整。设计师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禁对文道刮目相看。可他看着文道所画的那些装饰品和背景板,若有所思起来。

  “说起来,我好想明白画家为什么喜欢你的设计风格了,”那位设计师托着自己的下巴,摸来摸去的,“你画的这些装饰的天使,跟这位老师新画风格还挺一样的呢。”

  文道起初只是觉得对方在恭维自己,作为一个只领实习工资的人,他完成了这组画廊的大部分工作,对方给一些赞赏鼓励似乎也是应该的。然而那位设计师很坚持这种说法,文道便好脾气的笑着:“那该是我的荣幸了,能够跟办的起画展的老师相媲美。”

  “哈,你也不用过于谦虚啊,你不就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么?这位画家就是美术学院的老师,没准儿将来你也能够在这里办画展呢?哈哈,到时候我就要为你服务了。”

  设计师这一次拿到了额外的奖金,加之他们已经忙了一夜,便带着文道去附近的披萨店吃饭,还要给对方买酒喝。他看上去十分高兴,嘴里便不知不觉的说了许多话来。文道已经很累了,他从来没有在企业之中工作过,颇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工作节奏的,此刻正拿着和啤酒瓶子打着哈欠。

  听到设计师说的话,文道颇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学校的老师啊,谁啊?”

  “唔,”设计师自己抱着一瓶黑方喝的开心,已经感到很开心的样子的,“听说马上就要升为你们的校长了,姓崔。”

  在设计师的眼里,文道放下啤酒瓶子的动作像是电影镜头之中被放慢定格了一般的,甚至于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呆滞了起来,愣愣的问他道:“你是说,崔教授?”

  设计师茫然的点头:“是啊,中国美术学院即将任命的校长,你们学校里头炙手可热的明星,德高望重的大师,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那么一会儿,文道的脑子里头完全是一片空白的。空无一物的脑海之中首先是闪现了那些自己亲手装裱过的风景画们,之后就闪到了那副自己找不到的,天使图。最后,是刚刚他们在会场之中的,设计师举着文道画出的背景板,一边打量着一边看着,说着风格很像这位画家的新作。

  文道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长劲了,大概经历过了白琅的事情他的心理底线总是多少变低了一些的,再遇到其他的事情也不那么容易激动,连心跳都没有变快一分似的:“您所说的那副,跟我的背景板很相像的,老师的新作,在哪里?”

  设计师们进入展会会场,是不需要门票的。文道姑且在外面呆了两个钟头,算是给自己的醒酒时间。之后他便按照原路返回去,一路从自己所设计的那片走廊,一路顺着时间线往前走。他怎么会这么傻呢?即便来了窦氏地产工作,没有告诉给崔教授,也该想想自己筹备的究竟是谁的画展。

继续阅读:第19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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