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以免他写出来的东西偏离正常,好在邴元青的态度还算不错,写的字字诚恳,没有一点抹黑宁玉珍的话语。
待血迹干涸,福海俯身从邴元青手中拿过血书,审讯房中火堆烧的正猛烈,橘黄色的光亮落在两人脸上,炙热的温度烫的福海闭了闭眼睛。
他轻声在邴元青耳边说了两句,便直起腰将血书折叠好放进袖中,转身对侍卫说道:“行了,把他关回去吧。”
说罢,准备离开地牢,刚走两步,便听身后传来侍卫的惊呼,以及一声沉重的闷响,福海顿了顿,轻叹一声,快速离开了地牢。
回到养心殿,福禄站在门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晃得团团转,余光瞧见福海的身影,连忙整了整头上的帽子,迈开大步迎上前。
“师父,徒弟方才想要进去,被皇上拿东西给砸出来了,皇上应该不会有事吧?”
当场可是有殉葬制度,皇上若是因嘉嫔一事气坏了身子,福禄等人养心殿里伺候的可都得下去陪葬。
福禄心想自己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此刻见皇上一个人里头,福禄心里慌的很。
福海瞥了他一眼,轻声骂道:“慌张什么?没出息,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岂会被这点小事打击到?你在门口待着,我要进去向皇上复命。”
说完,沉了沉气,迈开步子踏过门槛,屋内的地上一片狼藉,福海看着眼前的一幕,一阵心惊,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发如此大怒,在门口缓了缓神才进屋。
“皇上,邴元青留下了一封血书……自尽了。”
魏诚背对着福海的身影一晃,他猛地站起身,在杂乱中行走不慎撞到了地上的杂物,魏诚半点没有停留,直接踢飞了杂物,径直走到福海面前,伸出手。
沙哑的嗓音在福海耳边响起,“把血书给朕。”
福海忙不迭从袖中掏出血书呈上,趁着魏诚的注意力都放在血书的时候,悄悄抬眸看了眼,仅仅过去了一两个时辰,魏诚的脸庞沧桑了许多,瞧着让人心惊。
血书的字并不多,寥寥几行却言简意赅,魏诚很快便看完了,一对剑眉紧紧皱在一起,视线落在那行——臣与嘉嫔娘娘并无私情,一切都是臣一厢情愿,嘉嫔娘娘是无辜的。
魏诚面无表情的盯着看了半晌,抬手直接把血书扔到燃烧的炭盆里,他踱步到榻前缓缓坐下,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你可听过,无风不起浪?”
这话带着冬夜的微凉飘进福海的耳朵里,激的他脊背一凉,福海当机立断,跪下把头磕在地上,不敢接话。
魏诚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始终落在被火焰吞噬,逐渐消失不见的血书上。
忽的,他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有愤怒、心酸和痛楚,魏诚抬手握住身旁小桌上的茶盏,猛地砸在了地上。
“朕多么相信她,甚至把所有风言风语都替她处理了,最后她是怎么对朕的?她让朕之前所做的都成了笑话!”
魏诚粗粗地喘着气,脸颊通红,像是置身于炭盆,怒气化成火焰,灼烧着他的内心,过往的一切浮现在眼前,如今却成了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凌迟他的身体。
即使有邴元青死前留下的血书,也仅仅冲刷掉了一点疑虑,魏诚更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睛,他亲眼看见的,难不成还有假?
就算是他看岔眼了,在场那么多人,难道能都看岔眼了不成?
他难以相信,自己堂堂一个帝王居然会被后宫的嫔妃耍的团团转,不仅提携她娘家兄长,还为她在京城外的山上造了一片世外桃源,甚至在今日事发之前,魏诚心里想的,还是赶快处理了政务,兑现带她去山上散心的承诺。
一切都成了笑话,到头来,全是自己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一通发泄完,魏诚身子往后一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心脏,每呼吸一下,都是无比的痛苦。
魏诚直起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面色灰败,“福海,你明日带人,去把京郊那座山上的屋子拆了,还有那片桃林,通通给朕砍了!”
闻言,福海的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直接埋进地里,嘴上应下了,心里暗道皇上这次恐怕是真的对嘉嫔娘娘失了心了,否则也不会动那片桃花林。
仔细想想还真是同先帝时一样,福海现在正纠结,该不该听皇上的把桃林给拆了,毕竟谁说的好嘉嫔娘娘会不会重新出来,到时候只怕皇上要后悔了。
就像当初的端嫔,现在的太后,又有谁能料到,她会翻身当上太后。
“所以,即便邴御医撞墙自尽,皇上也不相信他和嘉嫔娘娘之间没有私情吗?”陈贵人听了素娥的话,喃喃道。
贤妃轻叹一声,“皇上恐怕还在气头上,不管邴御医和嘉嫔究竟是不是有私情,他都会认定有,何况,我们不是亲眼目睹的吗?”
“难道只能放弃吗?”林忆柳自然不愿在失去了一个好友后,再失去一个,焦急道:“邴御医已经自尽,无需皇上处置,那皇后紧跟着就要处置玉珍,这事不能拖啊。”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鱼梵音靠在软枕上,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她懒散开口提点了众人一句。
“邴御医脑子向来直,否则也不会被太医院的人排挤,在没见到皇上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怎么可能会撞墙自尽?”
“我倒觉得,他死的时机刚刚好,至少能让皇上的怒火平息一点,到了明日一早,怒火平息的差不多了,皇上不会允许皇后直接处死嘉嫔,只要有条命留着,我们就有时间慢慢救出嘉嫔。”
贤妃闻言不禁皱了皱眉,瑜嫔话糙理不糙,不过听着到底有些刺耳,毕竟是条人命。
另外两人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耳朵只能清晰听见能留下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