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俯身回道：“小主，按照祖制，年轻妃嫔走后，只要不是犯了罪的，身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会陪葬，眼下应当被全部带去内务府，等待夏嫔娘娘下葬时去陪葬。”
“问问小安子，能不能带上你一起去内务府悄悄看一眼。”
“小主的意思是......有人被带走了或是被替换掉了，那人便是叛主之人？”
宁玉珍点点头，眉头紧皱，即便她打心底的不愿相信，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但愿是她想得太多了吧。
小安子和倚翠商量后，决定在夜晚看守的嬷嬷和太监打瞌睡时，借着月光看一眼，等第二日早上再和宁玉珍禀明情况。
子时，万籁俱寂，小安子带着倚翠绕过人多的宫道，专挑没人的小路前往内务府关着储秀宫正殿宫人们的屋子。
两人见前面有人，连忙转到后面去，不曾想后面也有人把守，就怕里面的宫人从窗户逃出去。
幸好守门的两个太监打起了瞌睡，靠在门边，脑袋一点一点的，给了倚翠和小安子极好的机会。
两人从支起的窗户往里面瞧去，许是知晓自己没几天活路了，屋子里睡着的人不多，大多强撑着眼睛坐着，或许是秉承着能多看人间一眼是一眼吧。
太监和宫女被分成两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反正太监都是无根的，与女子无甚区别。
所有人挤在不大的屋子里，被褥铺在地上，
倚翠细细辨认过去，她到储秀宫的时候，里面只有六个宫女，但现在屋子里聚集着是全部伺候夏芳舒的人，想要找出来，还真是要费点时间。
在她寻找时，里面有三三两两成群坐着的宫女在低声交谈，小安子耳力好，凑巧听了个正着。
“咱的命啊，可真是既低贱又悲惨，原本以为跟了个有出息的夏嫔，不仅迈过了嫔位的大坎，还是新人里头第一个怀上龙嗣的，没成想，临了没了，孩子没了就罢了，夏嫔也跟着去了，现在倒好，咱们全都得为她陪葬。”
“可不是么，听门口守门的嬷嬷说，安排在八日后下葬，咱们呀，当真没几天活路能走咯！”
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宫女闻言，双臂抱膝呜咽出声，“我不想死，我才十三，我还没活够呢，呜呜呜。”
“行了，咱们还没死，为谁哭丧呢，好似我们就活够了一样。”
小宫女泪眼朦胧的看向说话的年长宫女，哽咽道：“冬青姐姐，你说要是明儿一早能听见皇上取消给年轻嫔妃殉葬的祖制就好了，咱们就能活下来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真的不想死。”
冬青叹了口气，抬手不知轻重地抹去小宫女脸上的泪水，而后重重靠回到墙壁上，望向支起的窗户，喃喃道：“看不到的，傻丫头别想了，咱们做下人的，贱命一条，能为主子而死，是咱的福分。”
“不过也说不准呢，说不准在以后，再也没有宫人会为主子殉葬，只是......咱们看不见咯。”
屋子里渐渐没了声响，小安子听的心里发堵，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尊严没有脸面可言，死了便死了，连畜生都不如的贱命罢了。
能遇上一个好主子，是三生有幸了。
身旁的倚翠细细的一个个辨认过去，将在储秀宫见到的六个宫女一个个找寻出来，一个都没少，见此，倚翠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庆幸只是主子的想法偏颇了。
两人回到颐和轩时，宁玉珍还未睡去，坐在榻上，怀中抱着金花，听见两人回来的动静，连忙询问情况。
倚翠把看到的同宁玉珍说了一遍后，宁玉珍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道：“我心里头总觉得惴惴不安的，今儿刚发生的事情，若是真有猫腻，估摸着今晚不会有所动作。”
“伺候夏姐姐的宫人都要陪葬，光脚不怕穿鞋的，背后之人定然会把人给捞出来，明晚你们再去一趟。”
两人应下，白日里各做各的事，到了子时又往那地跑，一连三日都是如此。
直到第四日，两人再去时，屋里终于有了动静。
倚翠眯了眯眼眸定睛一看，一个在储秀宫见过的宫女直起上半身，环视了一圈周围，鬼鬼祟祟地转过身子。
只见她扒开身后挡在墙角的被褥，露出一个不大的洞，那宫女扑到洞前往外钻去，她身量小，柔韧性极好，双腿用力一蹬，离开了关押宫人的屋子。
倚翠看的眼眸微睁，她拽了拽小安子的衣裳，示意他跟上去，自己就不拖后腿回去了。
小安子会意，隐去身形，快步跟上了那个宫女。
这人极有戒备心，走几步便要回头看一眼，把小安子看的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暴露身形时，那宫女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牌匾后，伸手在关上的门扣了三下。
里面立马有人响应，把大门开了条缝隙，让那宫女钻了进去。
小安子正想要翻墙跳进去时，不远处传来太监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他只好看一眼门口的牌匾，迫不得已的回到颐和轩去。
此时的颐和轩，宁玉珍睡到半夜忽然惊醒，却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正好睡不着了，便套了件外衣，坐着等倚翠和小安子回来。
“小主怎的没睡？”倚翠刚踏入院子，便瞧见内间亮着光，在门口碰到打着哈欠出来烧热水泡茶的莲香，问道。
莲香揉了揉朦胧一片的眼睛，“小主梦魇惊醒了，睡不着，就坐起来等你们回来了。”
说罢，她恢复了点清明的脑袋总算发现只有倚翠一人，赶忙问：“小安子呢？怎么没和您一块回来？”
脑中闪过不好的画面，不等倚翠解释，莲香惊讶的捂住嘴巴，低声道：“难道小安子被人抓住了吗？快快快，快进去找主子救命。”
倚翠无奈的在莲香脑袋上敲了一下，直叫莲香疼的龇牙咧嘴。
“一天天的，能不能惦记着点别人的好，净往坏的地方想去了，快呸呸呸，把晦气吐掉。”
莲香在叫疼之余，被迫按照倚翠的话呸了好几声。
倚翠瞥了一眼轻呼喊疼的莲香，满意地快步往屋子里去，绕过屏风，见宁玉珍单手支着脑袋，靠在桌子边，眼睛无神，似乎在想事情。
倚翠轻声呼唤，“小主，奴婢回来了。”
宁玉珍这才发觉有人进来了，回了回神，转过身问道：“怎么样？一切可都顺利？”
“顺利的，奴婢去瞧了，六个宫女都在，不过，有一个宫女居然从关押她们的屋子里的洞钻了出去，奴婢不会武，怕拖累了小安子，便让他一人追去，奴婢先回来了。”
说小安子小安子到，莲香领着他进来，小安子照旧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低垂着脑袋不敢乱看。
“小主，那宫女警惕心极强，走三步回一次头，奴才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奴才跟了她一路，她进了一个宫殿，奴才本想翻进去看看，但有人来了，怕被发现，只能先回来了。”
宁玉珍皱紧眉头，“她去了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