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早就知道你是纯妃的孩子,宁家不过是被先帝泄愤的对象,因为先帝没法动哀家,他有求于承恩公府,皇帝,你看看,被你信奉为神仙的先帝,也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罢了。”
“他爱纯妃,分明知晓纯妃的死与哀家有关,却没有对哀家做出任何惩罚,哀家一想到,他就这么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哀家就感到爽快!”
魏诚瞪大双眸,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不住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那些年的努力,让他得以坐上现在的位置,原来都是他的空想。
如果先帝不知道他是纯妃的亲生儿子,是不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铲除大皇子坐上皇位。
太后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喉中泛起一股铁锈味,她紧皱双眉,呕出一口鲜血,在锦被上晕染开一团。
太后一止住话头,屋内便好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魏诚收拾好心底的情绪,一改从前在太后面前亲近的模样,脸上的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他冷淡开口,“当年宁家在京城何等的风光,为何他会同意帮你做事?”
听到魏诚称呼的变化,太后说不难受是假的,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既有嘲讽又有艳羡。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宁见山鲜衣怒马少年时碰到了哀家嫡亲的妹妹。”太后本想说是魏诚的姨母,触及魏诚毫无温度的视线,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他们二人一见钟情,宁见山自此便陷了进去。”
“但父亲不同意,他想把哀家的妹妹嫁给更合适的人,她求上哀家,哀家同意若是宁见山能帮忙办事,就劝父亲把妹妹嫁给宁见山。”
“宁见山多么痴情的人,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哀家的要求,可惜后来东窗事发,先帝又正是想要铲除世家的势力,他正好撞上了,为了保命,宁见山立下誓言,绝不会再踏入京城半步。”
太后笑了笑,“没想到他现在还是回来了,还被皇上你重用。”
她的声音显得更加虚弱了,“那年选秀,若是知晓皇后出自宁家,哀家一定不会让她在你面前出现,这段过去就该跟随哀家一同进到坟墓里,再无人知晓。”
“你可以不说,毕竟知晓这件事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会告诉朕,只要你不说,朕到死都不会知道朕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朕的亲生母亲。”
魏诚的面上再怎么保持平静,太后都知晓他不过是强行压制住罢了。
太后嗤笑一声,“哀家没几日能活了,自从父亲母亲前两年接连离世,那个母家,哀家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了,倒不如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皇帝。”
“哀家曾经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谁让哀家不痛快了,哀家必然要还回去,临了了,倒不如再任性一次。”
魏诚听罢起身便要离开,被太后喊住。
“皇帝,哀家知晓当年之事对你不公平,是哀家的错,但看在哀家至少精心栽培了你,饶承恩公府的人一条命吧。”
魏诚站在原地,垂在腿边的双手紧紧攥着,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双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
他开口说的话,让太后怔愣了许久。
他说:“母后,朕从前并不想当皇帝,朕爱的,是书画。”
屋外的宁玉珍等的焦急,好不容易见魏诚从屋内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却叫人难以捉摸。
她迎上前,被魏诚直接避开。
魏诚眼神复杂地盯着宁玉珍的脸看了会,道:“朕先走了。”
说罢,一句话没再和宁玉珍说,直接带着福海离开了慈宁宫。
净夏见状,心里一惊,悄悄站到宁玉珍身后,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太后许是把当年的事情告诉皇上了。”
闻言,宁玉珍交握的双手倏地握紧,她扭头对净夏说:“太后不要命了不成?便是她死了,还有承恩公府那么多人,她真能豁得出去?”
“娘娘有所不知,太后年轻的时候,是最任性的,也是最无所顾忌的,能做出这种举动,奴婢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高悬的刀子终于落下,宁玉珍反倒松了口气,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毕竟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无论是对汪贵人下药致使她月信始终走不了,逼得汪贵人到慈宁宫来,再将药物之事揭发,一切都是宁玉珍在背后顺水推舟。
她需要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顶着违背祖宗想法的压力,做出属于她的一番事业。
宁玉珍的眼眸越发幽深,宫外宫内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好,只等事发。
两日后,太后薨了。
宁玉珍一边在贤妃的帮助下操持着太后的葬礼,一边在等待着养心殿的消息。
直到七日后太后下葬,依旧没有听到养心殿传出对承恩公府的惩罚。
“看来皇上在太后的事上还是心慈手软了。”倚翠取了帕子在热水里浸湿,拧干了递给宁玉珍擦手。
宁玉珍漫不经心地擦着,“倚翠,你觉得,如何能当一个好皇帝?”
倚翠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奴婢如何敢想这种事情。”
“你说便是,这儿没有外人。”
“奴婢觉得能让百姓过得好,能没有战争,便是一个好皇帝。”
宁玉珍若有所思,她又问了句,“如果这个好皇帝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子呢?”
“娘娘。”
倚翠恍然发觉了自己主子的意图,她下意识是觉得这不可能,女子怎么能当皇帝,但她转念一想,女子为何不能当皇帝。
倚翠收起飘忽的视线,眼神便的格外坚定,“娘娘若是想做,只管去做,奴婢支持您。”
宁玉珍头一回见到倚翠这样的表情,不由失笑,她坐到软榻上,笑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支持本宫?”
“奴婢只是觉得娘娘说的对。”倚翠往空了的茶杯中倒上茶水,“女子向来被视为攀附男子才能活下来,但在外行商的女子并不少,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