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双双被罚
改编作者:童童 2021-03-16 20:0014,965

  (一)

  空旷黑暗的旧器材库一角,一盏挂着灰尘的老吊灯发出不怎么明亮的光。

  徐坦满身是汗的拿着球拍站在那张破球台前。

  发球机的球不停的飞过来,徐坦不断正手拉球拉了回去。

  球弹到球网上,上面的一根线“啪”地断掉了。

  发出的球相继弹落掉地,乒乓击球声与回声交织在一处,地上很快散落一片落球。

  不知过了多久,徐坦发泄式挥出一拍,球猛力磕在落点上,瞬间爆裂,落地。

  他有些脱力的撑着球台,眼神黯然,着汗水一滴滴落在球台边上。

  “啪”的一声,有人按下开关,器材库里其他吊灯同时亮起,光芒大盛,徐坦被刺眼的灯光晃到了眼睛,抬头见贺鹏拎一串钥匙站在门前。

  “嘿?小子,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徐坦没说话,只是默默平复呼吸。

  贺鹏也没说什么,进门后关上发球机,拽过旁边的球筐。

  徐坦抹了把脸上的汗,走上前,默默帮他一起扶着球框,把地上的球一个个捡起来。

  而在宿舍的客厅,于克南坐在椅子上,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后调到体育频道,随后有些颓丧的往后一靠,盯着屏幕发呆。

  他手机铃声不停的响着,来电显示是他老爸的名字,于克南像没听见一样,看也不看手机一眼,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偶,脸上毫无生机。

  宿舍里很冷清,这个宿舍有三个人进入一队了,都在花园餐厅和教练开庆功宴。

  一队队员围坐在包厢里的两张圆桌前,闫粟、叶振新、方岳等种子队员一桌,其他队员和刘石、小胖、付竞春等新队员一桌。

  莫红卫与魏兴邦、郑浩、秦振几人走进包厢,几人刚开完会,脸色都稍显严肃,直接到闫粟一桌入座。

  “今天咱们在座的人里,我应该是在国家队待得时间最长的人。我在的这二十几年里,队里到底迎来送往了多少队员,多少教练,我一时半会恐怕数不清,但他们对国家的贡献,我心里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莫红卫带头举杯说道,然后把酒杯转向闫粟,看着这个即将退役战功赫赫的队员,“闫粟,从明天开始,你也要离开咱们这个队伍了。按队里的规矩,每个退役的队员我都要嘱咐一句,虽然以后你人走了,但咱乒乓人的精神不能忘,不管是打球还是做人,希望你能把在中国乒乓球队学到的东西,用到未来的生活中——”

  闫粟站起身举杯,接过莫教练的话,字字铿锵:“球不落地,永不放弃。谢谢莫指,谢谢大家,谢谢。”

  叶振新适时给闫粟递上众人制作的纪念册,冲淡这离别的忧伤,笑道:“莫指,您放心,他要是忘了,我们这几个当师弟的就算跑地球对面去,也得拿球拍把他拍的记起来!”

  说着,他亲热的与闫粟碰肩,拥抱,低低说道:“师哥,到什么时候都别认输,加油。”

  莫教练也主动跟闫粟碰了碰杯,很动情的感慨:“入队九年,十三次世界大赛冠军……我代表国家队,感谢你为中国乒乓做出的贡献。”

  闫粟点头,眼圈有点发红。

  坐在叶振新旁边的方岳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借着大家这个情绪,咱们再宣布两件事。第一是欢迎郑教练、秦教练加入咱们一队,第二是队里决定,闫粟退役之后,一队队长就由叶振新来担任。”

  叶振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新老队员们的晚餐结束,叶振新和方岳一左一右,跟闫粟一起站在门口送别众人。

  十月的夜风已带了一丝秋意,冲散了炎热的暑气,也让人心生叶落飘零的悲凉。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三人对视一眼笑笑,闫粟就着餐厅外的台阶坐下来,叶振新方岳跟着坐在旁边。

  闫粟抬头环视着大院,有些不舍:“刚来那会没钱,来这儿一回都得下好几回决心,现在可算有钱常来了,我又该走了。”

  叶振新搭上闫粟和方岳的肩,笑道:“闫哥,没待够吧?咱们在这院里活的风生水起的时候,那帮小屁孩还都不知道在哪呢。就二队的那些人,刚进队的看见方师哥,都跟看见大神一样。”

  正说着,就见一个清秀文静的少年背着球包,拎着超市袋子从餐厅门口的路上走过来,看起来情绪不高。

  叶振新朝他挥挥手,徐坦看到三个人坐在台阶那,仔细一看,其中有方岳,他沉闷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大神……”

  叶振新偷笑,看吧,二队的人把方岳还当成大神呢。

  “师兄好。”徐坦这才回神,差点忽略了其他两个师兄。

  “刚训练回来?”叶振新问道。

  “嗯,顺便去超市买几瓶水。”徐坦看看方岳,想说什么又没开口,腼腆的笑笑,“那个,我还有点事,先回宿舍了。”

  叶振新看着徐坦的背影,对方岳笑道:“我记得这孩子是你粉丝吧?”

  方岳点点头,没说话。

  “我听说这孩子技术还不错,可惜升降级比赛上犯了队规,没升上来,也不知道这事莫指怎么处理。”

  “这也正常,这些年咱什么没见过?队里人才有的是,有多少技术好的,就差那么个机会,始终就出不来。有的好不容易露了个头,赛制一改,也立马没戏。说到底,咱几个都算是幸运的,苦归苦,好歹给国家争过光,拿过荣誉。我走到这儿就算到头了,以后……就得靠你们了。”闫粟有些感慨的说道。

  “争光这事我还差点,现在主要还得靠方师哥。是吧,师哥?”叶振新很谦虚的看向今晚有点异样的方岳,好像他满腹心事。

  方岳沉闷摇摇头,终于说道:“闫哥,我也想跟莫指打报告,退役。”

  叶振新一脸吃惊,插嘴问道:“退役?”

  “你因为什么啊?就因为比赛没打好?”闫粟也很意外。

  “上两次比赛以后,就感觉状态调整不过来了。你刚才说的明白,队里不少人就差那么一个机会,我也是老队员了,机会该让就得让。”方岳低着头,没敢看他,回答。

  闫粟猛然站起来,很生气的说道:“不过来也得调!你当国家队是什么地方?我走,那是年龄和体力都到这儿了,我没办法。你倒好,受点挫折就认怂,就要退役,还觉得自己挺伟大,是在给后辈们让位是吧?队里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在关键时刻发扬风格的?”

  “闫哥说的没错,你还没过职业黄金期,不能就这么放弃。”叶振新也赶紧劝道。

  “莫指今天还说永不放弃,永不放弃,你不拼到最后一刻,对得起莫指,对得起那帮整天喊你大神的孩子,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要真这么认怂,明儿我就先抽一拍让你清醒清醒。”闫粟很气愤,见方岳依然沉默,拉着他使劲一拽,“你给我起来。”

  方岳被迫站起来,面对师兄的眼神,半晌,才苦笑说道:“那我再试试。”

  可他知道,自己的坚持还能走多远。

  有时候,还挺羡慕像徐坦这样的孩子,每天都在努力提高自己,前路虽然崎岖,但依旧勇往直前毫不退缩。

  而他,这条路已经看到头了……

  徐坦留在二队,日常训练依旧在继续,只是今天滕彪训话的时候,没有看到于克南。

  于克南在足球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往路边比较隐蔽的位置一坐,一个人发呆。

  章采薇找到他时,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还没干,一脸的颓丧,像大雨中被淋湿找不到家的大狗狗,可怜兮兮的孤独的坐在那里。

  章采薇叹了口气,心疼的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尽量温柔的问道:“还为升降级的事郁闷呢?”

  于克南默不作声,脸上的线条冷峻,眼神里透着一丝冰凉。

  章采薇推推他,见他就像失了魂一样还是不动,干脆拉过他的胳膊,有点不太自然、笨拙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于克南微微一怔,低头看到她一张精致英气的小脸靠在自己肩上,想推开又舍不得,有点慌乱地想抽回胳膊:“都是汗,你起来。”

  章采薇一把拉得更紧,用霸道的口吻说道:“我愿意。”

  于克南还想接着躲,看到她一脸甜蜜的表情,又不舍得打破这片刻的甜美。

  “你技术到了,进一队那是迟早的事,别丧气了啊。”章采薇相信他的实力,安慰道。

  于克南顺势拉起章采薇的手,点了点头。

  “对了,肖珺说我们原来浙江队的几个师姐都去新加坡投奔丁指了,她也想过去,问我怎么样。我说挺好啊,毕竟出国了机会能多一点。哎,你觉得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章采薇转移话题,希望他别老想着自己的升降赛了。

  “动不动就想出国,国内装不下她了?实力不行还老想着跑国外找捷径去,那不叫出路,那就是退缩。”于克南很不屑的说道。

  章采薇觉得他说话太直接,皱眉,坐起来争辩:“那也不是她们想退缩的啊。你是有机会留在国家队,有最好的教练贴身训练,有按部就班的计划给你拿冠军,可还有那么多没运气,没机会的人呢?人家就都不打球了?”

  (二)

  于克南愣了一下,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肩上,语气稍微好了一点:“那不都也是别人的事么?你激动啥?你就赶紧好好备战奥运,好好把金牌拿回来,我还没亲眼看你拿过奖呢。”

  章采薇看看于克南,欲言又止,最后放弃了,安静靠在他肩头,两人都是有个性的人,根本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于克南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不过不是他爸,来电显示“滕指”——和他爸也差不多。

  他看了一眼就皱眉挂断,根本不想接电话。

  旁边路上小胖和刘石刚训练完路过这边,小胖一脸疲惫,毫无形象的把胳膊搭在刘石身上让他拖着走,刚进一队的第一天,感觉自己就快被练废了。

  而付竞春也是直接被练到队医里面去了——脚伤实在承受不住高强度训练。

  小胖正没力气的走着,突然看到了于克南和一个头发半长不短的女孩靠在一起,顿时精神了,一把扳过刘石脑袋:“快看!”

  “你看看人家,球场虽然失意,但人家情场得意啊,你再看咱俩。”小胖看到俊男美女靠在一起,心里那个嫉妒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对象,他絮絮叨叨的八卦,“你说这事儿滕指知不知道?咱队里不是不让谈恋爱吗,我记得——哎你等会……”

  看到刘石走远,小胖赶紧跟上去,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的八卦。

  直到快走回宿舍,小胖一边上楼一边还在跟刘石唠叨:“他俩那像是瞒着的样儿么?就于克南那人,他有事还能瞒着?不信我跟你赌五,不,十包薯片。”

  刘石直截了当的拒绝:“没钱。”

  小胖说的起劲,和一个人打了个照面,都没注意到对面是谁,继续缠着刘石:“哎一包也行,就赌过两天全队都能知道他俩好上这个事。”

  那个人影停下脚步,回头问小胖:“谁跟谁好上了?”

  “就于克南跟……”小胖没在意,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是滕彪,心里一惊,回头朝他挤出个微笑,“滕指好,滕指拜拜!”

  小胖一拉还没明白的刘石,两人叮咣跑着上了楼。

  滕彪就是来找于克南的,电话打不通,来宿舍也没找到,听到小胖这话,想到那天章采薇过来看升降赛,臭小子似乎和她眉来眼去的……

  他猛捶一下扶梯,生气的快步下楼,去找于克南。

  在训练操场找了一圈,终于,滕彪看见两人在后面的长椅上正在打闹后,他眉头紧皱,加快脚步走过来,用力咳嗽一声。

  正亲亲热热的两人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滕彪,章采薇猛的站起来,红着脸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滕彪撞见徒弟谈恋爱也有点干爱过,板着脸往前走了两步,见章采薇有点不好意思的拿过包,对自己行

  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他才走到于克南面前。

  于克南倒没觉得难为情,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低头站起来,没理滕彪,直接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滕彪被他气的肝疼,喝道,“你看看你这样!训练迟到三回教练组就有权力把你发回省队去你知道吗?你倒好,直接罢训了!你还想不想好好练了?”

  “你们也没想让我好好练啊?”于克南没还好气的说道。

  “你犯错你还有理了?”滕彪瞟瞟走远的章采薇,压着怒火,“你和她又是怎么回事?”

  于克南转过身,无畏的看着滕彪,干脆利落的承认:“就你看到的这回事。不是要罚我吗?干脆一块,省事。”

  滕彪差点被他气坏,忍了忍,强行压下火气,苦口婆心:“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这事儿我暂时不管你。但我得提醒你啊,国家队里感情跟事业齐头并进这种事儿基本不存在,你自己想要什么,你得考虑清楚,要光图一时新鲜,有你后悔的那天!”

  “行行行我知道,不用你操心。直说吧,队里打算怎么罚我?”于克南根本不在乎滕彪的责骂,见他盯着自己,耸耸肩,“你说,我认了。”

  滕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掏出一份通知递过去,带着一丝痛心,拍拍他的肩:“……你自己看吧。”

  于克南打开通知,随即一脸懵逼的抬头盯着师父:“养猪?”

  相比滕彪的痛心,雷诚多了一份无奈和不舍。

  他带着徐坦去了饭店,找靠里比较安静的座位坐下,自顾自指着菜单跟服务员点菜。

  徐坦很忐忑不安,给雷诚倒上茶,偷眼看着他的举动,觉得今天师父不太一样。

  “行,上菜吧。”雷诚想了想又叫住服务员,“再来五瓶啤酒。”

  徐坦手一抖,茶洒到杯子外面,赶紧胡乱擦了擦,把茶递给雷诚:“师父……你今儿要喝酒啊?”

  “咱俩一块喝点。”

  “师傅,是不是……上面处理意见下来了?”徐坦很紧张,觉得雷诚今天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低着头,“不会是要把我退省队去吧……”

  服务员上啤酒,雷诚拿过一瓶,看着徐坦不安的样子,笑了笑,拿过他旁边的杯子,开瓶倒酒。

  “你这一天天的都瞎想啥呢?省队,省队容得下你吗?你小子给我踏实在国家队里待着啊,好好练,以后有你前途光明的日子。”说着,雷诚把酒递过去,今晚有些伤感,他不想让徐坦看出来,“来,咱俩先干一个。”

  徐坦端杯,笑得有点勉强,他失去了进一队的机会,也连累于克南失去名额,怎么都没有喝酒庆祝的理由。

  雷诚主动跟徐坦碰了碰杯,安慰他:“真没事,师傅就是看你这阵没啥精神,带你出来透透气。咱爷俩痛痛快快喝点,说说心里话,比赛的事就算掀篇了,来!”

  徐坦点头,抿了一口酒,抬头一看,师父已经一口气干了一杯,他赶紧起身,给满上。

  徐坦酒量不行,平时滴酒不沾,这会就一小杯下肚,脸色便发红,拿胳膊撑着头。

  雷诚也有点醉意,又给徐坦倒上一杯:“你啊,踏实,认死理儿,认准了一件事谁拉都拉不回来。那年我去辽宁队选拔,看见你的时候,你就这么点的小个,比现在还瘦不少,那年你多大来着?”

  “十二……”

  “当时你妈妈就拦着,死活不让你跟我来北京,你小子有的是蔫主意,我走哪你就跟哪,也不说话。”雷诚回忆当年,有些兴奋,一拍桌子,“我就说这小子这股劲我喜欢,我去跟家长谈。你看,这一转眼就好几年了,那么点儿个小孩儿也长大了,长成大小伙子了。”

  徐坦脸红,赶紧端起酒杯:“……这么多年,我净给您添麻烦了……我敬您一杯。”

  “你小子知道就好……”雷诚想到自己的军令状,有些感慨,

  雷诚拍拍徐坦,端杯一口干完酒,醉眼朦胧的看着长大的清秀少年感叹:“你现在大了,以后得有担当,得学着自己解决问题,不能有什么事都闷声不响自己憋着。你说是不是?”

  徐坦低眉顺眼的嗯了一声。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不能指望一直都有人帮衬你,照顾你,你得像个爷们,老这么吞吞吐吐的,抗不起事儿来不行。”雷诚见他温吞的样子就着急,倒满酒塞徐坦手里,“干脆点,是不是!”

  徐坦仰头干了酒,一脸难受,但还是的朝雷诚点头:“是!我……我都听您的……”

  都听您的……

  雷诚看看徐坦,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知道,他要离开这里了,以后想听,都没人和他说了……

  雷诚转过脸,有点悲伤的端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

  徐坦酒量太差,已经醉意十足,根本没发觉师父的悲伤。

  雷诚几乎是将他扛回去的。

  少年已经相当结实,扶着很累,还好在宿舍楼下看到滕彪,帮他一块架着徐坦往楼上走。

  “……跟他说了?”滕彪问道。

  “还没。”雷诚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分别两个字,师徒的感情太深太深了。

  “不对,说了,师傅都跟我说了……我……我得给师傅争气……”徐坦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说道。

  “这孩子犟着呢,跟他说了我就消停不了了。你说了?”雷诚问的是于克南处罚的事情。

  “我这不能不说啊,明儿就下乡了。”滕彪一拎手里的塑料袋,苦笑,“前脚跟我耍了一通脾气,后脚我还得巴巴的给送药送花露水。你说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我这个倒是懂事,懂事过头了。”雷诚也跟着苦笑。

  “唉……一个两个都是操心的货……任重而道远啊!”

  “老滕,徐坦……以后你多照应着点,是块好料,耽误了可惜。”雷诚想到自己不能再带他了,心里就难受。

  徐坦口齿不清插话:“放心……以后就轮到我……照顾师傅,我照顾您……”

  滕彪叹口气,拍拍雷诚肩膀:“放心吧。有空……你就回来看看。”

  徐坦醉的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宿舍的。

  直到第二天,闹钟在耳边响起,徐坦才猛然惊醒,头有点疼的睁开眼,看到翟嘉晨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翟嘉晨收回闹钟,好奇的问道:“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从回来一直吐到后半夜,一站起来就往地上拍,你知道我费多大劲才保住你这张脸没毁容吗?”

  徐坦一脸懵逼的揉着头,没反应过来。

  翟嘉晨把闹钟怼徐坦面前:“快点啊,你师傅走你不送了?”

  徐坦一愣,嗓子直冒烟:“谁要走?”

  “雷指啊,雷指不是离职了吗?”翟嘉晨见徐坦一脸目瞪口呆,也愣了愣,“我靠这事你还不知道呢?”

  徐坦猛然想起昨晚雷诚说的那话——你不能指望一直都有人帮衬你,照顾你,你得像个爷们……

  这……这其实是暗示他要离开了,不能再陪在他身边?

  徐坦猛地推开翟嘉晨,鞋子都没穿好,发疯般冲出宿舍。

  (三)

  大院门口,雷诚正和雷蕾往车里装行李箱,两人都默不作声,又不约而同都悄悄抬眼朝门口瞟瞟。

  徐坦满脸震惊和难过的从大院里跑出来,看见雷诚和雷蕾呆立了两秒,红着眼圈冲过来拉住师父。

  “师父你别……你有事你骂我,你不能就这么走!”一边说,徐坦一边抢过雷诚的箱子,不肯放手,“你等我,我跟莫指认错去,你不能把我留在这不管,我……”

  雷蕾看看两人,见徐坦眼泪都要下来了,心里也有点不好受,默不作声接着往车上搬东西。

  雷诚叹了口气,很舍不得这里,更舍不得徐坦,眼圈微微发红,尽量温和的说道:“你进不了一队,我就离开二队,这事我早就跟莫指说好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去认什么错。”

  徐坦愣住,终于知道那时候于克南为什么要让球,为什么事后骂他连累师父。

  他要是早知道……他要是知道……

  徐坦想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的一颗颗往下流,他胡乱擦着脸,抽泣:“我……师傅我混蛋,我对不起你,我到队里就没给你长过脸,我……”

  “都是个爷们了,赶紧把眼泪擦了,你昨晚上跟我保证什么来着?”

  看到门口有人出来,雷诚把徐坦拉到车边,让他抹掉眼泪。

  “就是我的错,这事儿我该扛,我从进队就拖后腿,要没有我,您也不会跟莫指说要走。”徐坦这会哪有心情嫌自己丢人,只觉得难受的心脏缓不过来。

  “你这孩子……就算我在这,你也有一天要进一队,要退役,师傅还能教你一辈子?”

  不管雷诚怎么说,徐坦就是拽着他的箱子,死活不松手。

  雷蕾虽然在收拾东西,可始终关心的注意着两人,见两人僵持半天,无奈的叹口气,故意搬着箱子从他俩中间穿过,板着脸,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从家里到总局一共不到五公里的路,以后又不

  是见不着,你俩肉麻不肉麻?赶紧的,还违规停着车呢。”

  徐坦想要开口叫住雷蕾,随即又犹豫着放弃,终于不好意思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像个小哭包,只能默默把箱子递给雷诚。

  队里都下通知了,他能怎么办,就算痛哭流涕,也不能改变事实。

  雷诚看看忙着整理东西的雷蕾,苦笑的找了个理由:“我这回走,多少也有私心,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顾上雷蕾,眼看着她就要高考了,我这个当爸的,怎么也得上上心,是不是?”

  徐坦红着眼圈,默然点头。

  雷诚拍拍徐坦的肩,最后语重心长的嘱咐:“到什么时候都别认输,你一样,师傅也一样。走了!”

  徐坦只能看着他上车,再转头看看雷蕾,低声说道:“雷蕾,我……”

  “哎,你可别再跟我说对不起,我爸退下来,我觉得……也挺好的。”雷蕾笑着安慰徐坦,“真没事,我爸不是也没怪你吗?我走了啊。”

  雷诚已经系好安全带,掰了一下后视镜,见徐坦沮丧低落的跟雷蕾聊天,他看着这跟了他七八年的孩子,就像看着自己即将一个人远足的儿子一样,眼里都是难言的不舍和担忧。

  雷蕾开门上车,从后车窗看到徐坦跟着车往前走,摇下侧窗探出头,微笑着对他挥手。

  “谢谢你把老爸还给我!”雷蕾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过两天给你打电话!”

  徐坦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车消失在视线里,过了久久,才回头走进大院,往总教练办公室走去。

  莫红卫正坐在桌前看报告,徐坦进来了,也没抬头,淡淡问道:“人送走了?”

  徐坦低头沉默片刻,有点消沉的抬起头,心里十分难受的开口:“莫指……我……我认罚。”

  “以后……我会努力严格要求自己,遵守队里规定,避……避免再犯类似的错误。”徐坦见莫红卫没反应,又努力说道。

  莫红卫听完抬眼看了看徐坦,见眼前的少年一脸憔悴伤心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拿出一封信给他,用眼神示意他打开。

  徐坦战战兢兢打开信封,抽出内容后猛然愣住。

  那边是于克南坐在一个破驴车里面缓缓前行,任他努力扳直了腰板坐在车上一堆稻草中间,也抵不过崎岖小路一摇三晃,稻草糊了一身。

  车前赶驴人挥着鞭子看着不停择着身上稻草,努力坐直的英俊少年直乐,这么个大城市来的少爷,怎么来到这里?

  村长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他务必给接回来,这娃挺干净利索,长得又俊气,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村长家的亲戚。

  于克南心里发燥的要命,干脆掏出手机,塞上耳机,翻出章采薇的电话,想拨过去,犹

  豫了片刻又退出,翻开短信界面,开始打字。

  刚开始,他写的是——我靠莫指居然让我到乡下养猪。

  想想不妥,然后飞快删掉,又写上莫指罚我到乡下养猪。

  再想想,又删掉养猪这俩字,纠结着不知道该写什么,片刻后郁闷的放下手机。

  驴车突然一停,于克南猝不及防,仰进稻草堆里。

  他一惊,挣扎着捡起稻草里的手机,发现已经到了一个村口前。

  赶驴人跳下车,朝村口站着的一个人打招呼:“村长,人接回来了!”

  于克南删掉短信,下车,插着一身稻草环顾四周荒凉凄惨的景象,神色无比绝望。

  而这边,徐坦也满心郁闷。

  他站在一个拳击俱乐的门口,捏着手里的介绍信,隔着玻璃门,看到里面一众猛汉各个肌肉绷紧,眼神凶恶的挥拳训练。

  徐坦看了一会,咬牙推开门,哐当一声门响,拳馆里众人纷纷侧目,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清秀少年。

  徐坦个子在普通人里不算矮,高高瘦瘦的,可和这里面的肌肉夸张的大块头们相比,显得特别秀气文弱。

  跟徐坦不是一个量级的拳手大志打量打量徐坦,粗声粗气的问道:“找人啊?”

  “我……来训练。”

  大志用手撑着门,像堵墙一样站在徐坦前面,似笑非笑:“这小身板儿……练瑜伽的在楼上呢。”

  众拳手顿时哄笑。

  “别看了别看了,赶紧练!”大志不再理徐坦,对大家喊道。

  徐坦往里张望一番,没看到教练之类的人,无奈的关好门,拿出介绍信,默默等在门口。

  一个身材魁梧壮实的大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徐坦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眼他:“你是——”

  徐坦看到他胸前的铭牌,赶紧把信递过去,拘谨的说道:“你好,我是来训练的。”

  刘教练打开信看了看,看到里面的名字,笑了:“哦,这事我知道。徐坦是吧?莫指跟我说过了,从今儿开始,你就先在这儿当陪练。”

  徐坦有点懵,但还是乖乖点头:“……好。”

  “顺便再干点活。阿德,以后他专门负责打杂,换下来的东西给他就行。”刘教练把徐坦带进去,回头招呼他,“你过来,先从沙袋练起,试试力量。”

  徐坦一边带上拳套,一边跟着刘教练走到场边的沙袋前。

  他迟疑着模仿别人挥了几拳,沙袋却重重回弹回来,打了两下后就停下来,揉揉打疼的胳膊和手腕。

  穿好装备的大志准备上擂台,走过徐坦身边时停下,看看他,嗤笑:“你这不叫打沙袋,这是让沙袋揍你呢。”

  徐坦不好意思,扶住沙袋朝大志礼貌的笑笑,虚心请教:“这个有什么技巧吗?”

  大志上下看看徐坦这小身板:“你?先练短跑去吧。”

  徐坦一脸认真的思考:“短跑能练步法还是练爆发力?”

  大志摇摇头,凑徐坦面前,忍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练好了短跑,遇到对手的时候你好能……赶紧跑啊。”

  周围拳手一阵哄笑。

  徐坦有点尴尬,但还是很有风度的没回怼,要是换成于克南,估计早就和人打起来了。

  而他,只是憋着火气继续对沙袋挥拳,沙袋重重弹回来,打在他腿上,徐坦嘶的一声捂住腿,还真疼……

  刘教练一直默默关注着他,抱着胳膊过来,皱皱眉:“你这打法,基本就是在这浪费沙袋。这样,你上台陪练一把,感受一下。”

  徐坦很意外,看向赛台,只见上面大志迅速 KO 了阿德。

  阿德重重倒地的瞬间,感觉台上都震动了一下,徐坦一惊,不由后退一步。

  大志十分不屑:“刘教练,你让他跟谁打啊?”

  徐坦戴着手靶,战战兢兢站在赛台上。

  对面,大志看看徐坦,转身跟刘教练抱怨:“不是,刘教练,这怎么练?就他这小体格,要把他打坏了,我可赔不起。”

  刘教练可不管,下令:“练!”

  大家都在台下围观。

  大志准备了一下,抬头再看向徐坦时,眼神充满攻击性。

  徐坦感觉那眼神就像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下意识后退一步。

  刘教练吹哨示意开始,大志一拳打过来,徐坦慌忙抬手躲避。

  面对大志的攻势,徐坦只能毫无章法的左躲右闪。

  “看着对方,手靶往下放!”刘教练对徐坦喊道。

  徐坦勉强把手靶举在胸前,尽量努力的注视着大志,但眼神却温和平静,毫无杀气。

  大志又一拳打来,徐坦很慌乱,下意识后退,把手靶架在身前躲避。

  刘教练对他怒吼:“不许躲!正面防守,注意步法!”

  大志出拳更快,徐坦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围绳边。

  (四)

  刘教练着急了,直接上台揪住徐坦,在他耳边吼道:“好歹也是国家队的,正面防守你不懂?你这么多年的训练让他一拳就打失忆了?”

  徐坦别过脸,低声反驳:“我不是专业拳手,让我防他,本来就不公平。”

  “哟,练得不咋地,词儿倒是一套一的。”刘教练笑了,拎起一对拳套,“行,那你俩换换,你打他。”

  徐坦见大志对自己做个了鄙视的手势,带上手靶,他也有点火气,愤愤扯过拳套戴好,抬手就是一拳。

  大志举靶接下徐坦的拳。

  徐坦手被震得生疼,赶紧皱眉收拳,接着又挥拳。

  大志躲三两下转到徐坦背后,用手靶半真半假的满场逗弄他。

  徐坦累的气喘吁吁,也没真的打中大志,反而被大志趁机挥手靶横扫过去,他筋疲力尽倒在围绳上,喘息了一阵才站起来。

  台下又是一阵嘲笑。

  刘教练皱着眉摇头

  “力量不行情有可原,连步法都差成这样,国家队要都是你这样的,我看离解散也不远了。”

  徐坦被他说的十分羞愧,脸色难看,可又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忍受嘲笑。

  刘教练指了指一边拳手们正在练习的绳梯:“难的你也别练了,那边有绳梯,你把步法好好练练再说。”

  说完,刘教练越过围绳翻下赛台,不再看徐坦,径直进了办公室。

  徐坦也不理会大家的嘲笑,默默下来,整理好脚下的绳梯,摸索着练习起来。

  等到了晚餐,阿德和几个拳手把几个大食盆摆到训练馆一侧。

  “开饭了开饭了!老规矩,不管够不管饱啊,动作都麻利点!”

  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食盆边排队,徐坦跳完绳梯,左右看看,也默默排到众人后面,伸手去拿餐盘是看到自己手累的不住颤抖。

  大志跟几个拳手从更衣室出来,毫不在乎的插到徐坦前边。

  徐坦看几人一眼,也不争论多事,默默后退几步让出位置。

  大志跟朝阿德等人使个眼色,有意欺负这个新来的人,大家会意,都故意多往餐盘里加饭菜,轮到徐坦时,几个食盆都几乎空空如也。

  徐坦愣了一下,看着空空的食盆,也没说说话,把里面仅剩的一个馒头放进餐盘里。

  这孩子其他优点没有,倒是脾气挺好。

  等拳手收拾完东西,穿好衣服互相招呼着离开这里,徐坦拖着整理筐,一一捡起丢的乱七八糟的防具和护具。

  刘教练拎一串钥匙,走到徐坦旁边,把钥匙扔过去:“更衣室旁边有个隔间,晚上你就住这儿,顺便守夜看门。尽心点啊,这楼里听说有遭了贼的。”

  徐坦点点头。

  刘教练和众人很快各自离开,拳馆里空无一人。徐坦直起腰,疲惫的长出一口气。

  大志从厕所出来,走过徐坦身边,故意撞翻了筐后像没看见一样,扬长而去。

  徐坦看着一地护具,愣愣发呆,不知道于克南被“放逐”到哪去了。

  要是于克南也被这么欺负,肯定又会干起来,到时候真的要被遣送回去了……

  徐坦发现自己还有心情担心于克南,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收拾护具。

  于克南发现,他是来接班的!

  村长带着他走到一户农家院门前,喊着王老太太,一个晒的黝黑的年轻人,顶着一张桀骜不驯的脸,语气挺冲的,对他吼道:“别挡门。”

  于克南回头,看到夏可面无表情的放下肩上挑的两桶水,扒拉开于克南和村长,熟门熟路从门缝扒拉开门栓,挑水进院。

  敢情这地方是那些不服管教脾气火爆队员的“劳改所”。

  于克南十分郁闷,听着村长熟稔跟在夏可后边发话:“今儿他来,你就能走了,车就跟村口呢,别赶晚,晚了不好走。”

  屋门打开,一个小女孩跟着上了年纪的的王奶奶走出屋。

  夏可没理会村长,径直拎水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腰跟小女孩说话,语气温柔了几分:“村里的水一直停到后天,我给你跟奶奶从水渠里挑了两桶,省着点用,记住了吗?”

  女孩一边点头一边有些好奇偷偷看于克南。

  同时,村长把于克南带到王奶奶面前:“王老太太,这小伙子就是接他班的,他俩都一个地儿来的。”

  说着他扭头对杵在后面不动的于克南说道:“这你得叫王奶奶,你就住她家,她让你干啥就干啥。”

  夏可从屋里拿了背包出来,一点不客气的插到于克南面前:“奶奶,我走了。”

  夏可说完就走,老奶奶不舍的跟着送到门口,把于克南一人撂在原地。

  于克南没好气的看看夏可的背影,又皱着眉头看看屋前屋后破败的环境,发现小女孩好奇的盯着他,一副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

  于克南对她招招手,小女孩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兴奋的跑到这个帅气有型的大哥哥面前,仰头看着他。

  “那个,厕所在哪?”于克南低声问道。

  于克南勉强站在简陋肮脏的旱厕里,缓了半天才接受现实,脱运动裤之前一脸不放心的朝四周看看,发现厕所围墙矮的根本遮不住人,隔着围墙,小女孩就站在外面,吓得他赶紧站直,朝小女孩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快去——快去写作业吧。”

  小女孩很喜欢这个漂亮哥哥,又朝于克南笑了一下,跑进屋子。

  于克南松一口气,一咬牙脱下运动裤。

  王奶奶一边朝厕所走过来一边跟小女孩交代:“把菜倒锅里,馒头架上边……”

  于克南听到声音大惊,赶紧又提上裤子从厕所里跳出来。

  王奶奶朝于克南挥挥手,一脸不在乎的从厕所旁边抱起一捆柴火,有点好笑,边走边唠叨:“你上你的,我孙子都比你大了,啥没见过?这城里的娃,一个比一个腼腆。”

  听到她说腼腆,于克南真想说自己不是腼腆的人,徐坦才是!

  这地方换徐坦来试试,保证连裤子都不敢脱!

  于克南生不如死的赶着苍蝇靠近猪圈,看到在一地泥和屎里滚着的几只猪,整个人都傻了。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小女孩没注意于克南表情,熟练的开门,一边轰猪一边拖着桶走进猪圈,好奇的问道:“哥哥你也是北京来的呀?北京的楼是都特别高么?是比我们这儿的山还高么?”

  于克南压根没听小女孩唠叨,犹豫半晌终于下了决心,咬牙小心翼翼一脚踩进猪圈,生怕鞋子弄脏了。

  小女孩自顾自接着问:“你认识夏哥哥吗?他可厉害了,拿过冠军呢!哥哥你也是吗?”

  说着她往石槽里倒猪食,噜噜噜的叫猪来吃食。

  于克南现在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夏可,他艰难的找了一个下脚的地方又走了一步,沉着脸愤愤的抬 头:“不认识!”

  原本在泥里趴着的猪看见猪食,尖声哼哼起来。于克南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脚一滑一屁股坐到泥地里,蹭了一身一手的泥。

  小女孩也吓一跳,赶紧来搀于克南。于克南崩溃的看着自己一身的泥,甩开她的手,跳起来跑到院里的水龙头开水。

  小女孩跑着跟过来,不好意思的看看于克南:“今儿停水……”

  说着,给这个好看的哥哥拿了块抹布,让他先擦擦。

  于克南抓过脏兮兮的抹布,狠狠摔在地上。

  小女孩吓得后退好几步,不敢再靠近他,心里嘀咕,来这里的大哥哥一个比一个凶,真可怕。

  于克南掏出手机,愤愤咒骂的翻开通讯录:“我靠等我回去的!”

  可手机赫然显示无服务。

  于克南更加愤怒,乱找一通信号,屏幕上无服务的状态依旧。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从屋里端出一盆水放到于克南脚边,怯怯说道:“哥哥,这水你得省着点用……”

  气头上的于克南一脚踢翻水盆,愤怒的脱了脏衣服甩在地上,朝屋里冲过去、

  “爱谁谁,我他妈不干了!”

  于克南恨不得现在就离开,可他找不到路……

  他爬上屋顶,举起手机艰难的找着信号。

  手机突然响起来,于克南以为是章采薇,看都没看赶紧欣喜的接听,话筒里却传来于戈的声

  音。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就为进一队,你行啊,给你个机会你都抓不住,还消极比赛?你说大话那时候的志气呢?再退回省队你还有什么脸见人?我跟你妈还有什么脸见人?于克南我告诉你……”

  于克南正愤怒着,直接打断他的话:“行!那你就等着没脸吧!”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于克南烦躁的看看手机,屏幕又显示无服务。

  他憋着火,再举起手机找信号,可是手机却始终都是无服务状态。

  于克南呆坐在屋顶上,过了片刻,快要发疯的大喊了一声,绝望声音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

  他彻底和外界绝缘了!

  连章采薇都找不到他,发了消息也不回,打电话就是无法接通状态。

  章采薇也很郁闷,王指知道她和于克南这事,给她训了一顿,让她好好反省,别耽误大赛,可感情这事,就像咳嗽,挡不住的!

  于克南一天都在失联状态,章采薇也很担心,第二天一早晨跑时,还在想着他会不会出事。

  她从跑道上下来,边休息边翻了翻手机里和于克南的聊天记录,一屏都是自己的质询,可于克南一条没回。通话记录,最后一条记录也已经是两天前。

  章采薇皱皱眉,按下通话键,话筒中还是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把手机扔回包里,憋着火重回跑道,一口气加速超过好几个人,仿佛只要不停奔跑,就能忘了这些糟心的事。

  (五)

  清晨,阳光透过没什么遮光功能的破窗帘照下来,洒在大男孩英俊的脸上——于克南睡着时的样子倒像个天使,鼻梁高高的,睫毛长长的,眉毛浓浓的,漂亮的很。

  于克南下意识的伸手遮在脸上想挡住阳光,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猛然睁开眼,迅速挺起来就想蹦到床下,结果被土炕的炕沿磕了腿,弯腰抱着腿半天才缓过来。

  赶紧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屏幕依然显示无服务,于克南无声咒骂一句,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活动活动腿,凑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半天,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轻轻推门出屋,见屋里没人,桌上用碗扣着饭菜。

  于克南掀开一看,昨晚发黄的馒头和油腻的炒肉原样摆在桌上。

  于克南嫌弃的皱皱眉,转身掀开水缸盖,缸底空空如也,他有些恼怒的重重砸上缸盖。

  村里停水,水龙头也没水,于克南真不知道之前那个什么夏可怎么在这里过下去的。

  他怒冲冲的摔门离开,找到一家小卖部,直接买了矿泉水,倒在沾着泥的裤腿脚腕和鞋上。

  小卖部的老板看着这个俊美得少年站在门口,费劲的拿矿泉水洗着鞋和裤脚,心想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立刻从货架上拿出落满灰尘的杂牌饼干,掸了掸土扔柜台上:“饼干。”

  于克南看着包装袋上明显串了牌子的假冒伪劣包装,嫌弃的皱皱眉:“没别的了?”

  老板指着饼干:“两块钱一袋,最好的了!”

  于克南不甘心,自己到货架里翻找。

  老板一脸防贼表情,跟在后面八卦:“你是王老太太家里来的?城里亲戚啊?之前那半大小子是你哥不?我瞅长得挺像。”

  于克南回眼瞪着老板,他虽然长的好看,但气场十足,眼神凌厉的跟刀子一样,让老板尴尬的闭嘴,走回柜台边上等着。

  他和夏可哪里像?他明明比夏可帅多了!

  只不过他们队员身高体型有点像,穿着差不多的队服,这群村里人分不清而已!

  “王老太太穷了这么多年,你说你们好歹都是亲戚,咋就不帮衬帮衬她?你看那老老小小的,过个日子多难啊。”

  “他家人不管?”于克南终于搭话了。

  “她有什么家人,儿媳妇早跟人跑了,儿子说是跟外边打工,两三年也不回来一趟,回来还得跟老太太要钱。这娘俩就靠着家里那几只猪外加几亩地,土里刨点食,一年到头连口肉都吃不上。”

  在货架扒拉来扒拉去的于克南听到这句话,想到早上给他留的饭,停手看着老板。

  老板一脸精明的凑过来:“我说,你这娃不像个缺钱的,那矿泉水都哗哗往脚上倒呢,昨晚上她赊的那半斤肉钱要不你先还上?”

  于克南愣了片刻后,随后继续在货架上翻找起来。

  等他给了肉钱,拎着一兜零食饮料走回奶奶家门口时,看到老奶奶和小女孩从另一边艰难的扛着农具和麻袋往回走。

  小女孩看见于克南,眼睛一亮,急忙放下麻袋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果子,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笑着捧给于克南。

  “哥哥你吃。”

  于克南看着那双小脏手,下意识往后躲。

  王奶奶放下水推开院门,笑道:“丫头惦记着,说你一直没吃饭,又怕咱的东西你吃不惯,听说城里人都爱吃个新鲜,一早先跑山上摘了点野果子。你先尝尝,甜着呢。”

  城里娃娇贵,虽然派到她家帮忙,可王奶奶不敢怠慢。

  她费劲的拎麻袋跨过门槛,回头喊小女孩:“先去烧点水,把你胳膊上刮破那儿冲冲。水省着点用,多给你哥留点,城里人都爱干净。”

  于克南听到这话,心底微微一动,看到小女孩马上把果子都交到一只手上,藏起了另一只胳膊,使劲朝他笑。

  “就破了一点,不疼。”

  于克南被那淳朴天真的笑容感染了,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令人失望了,他俯身摸摸小女孩的头,拿过一个果子,擦擦放在嘴里。

  “好吃。”果子甜甜酸酸的,并没想象中那么难吃,于克南把手里的零食和饮料交给小女孩,“哥哥拿这个跟你换,拿着!”

  小女孩看着袋子里的吃的,惊讶的瞪大眼睛,半天才伸手,很珍惜的摸了摸那袋杂牌饼干,小心翼翼把一块糖放进嘴里,甜甜笑了。

  于克南假装没看到她的开心,帮费劲拖着麻袋的奶奶拿过东西,淡淡说道:“水我来烧吧。”

  “哎,哎,行,这孩子,眼里还有活计……那我做饭去。对了,家里还有肉,你等会,我给你热热去!”王奶奶很意外,这个娃看上去上次那个还高傲,没想到这么快就主动干活了。

  还给小孙女买零食吃,看上去心挺好的小哥哥,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而那边徐坦还在练习跳绳梯。

  没跳多久,有人就在后边喊他:“哎,打杂的那个!”

  徐坦回头,看见阿德把几条脏了的绑手毫不客气扔到自己脚边。

  徐坦也不恼怒,心平气和的捡起收到筐里,继续练习。

  没跳两步,几个拳手又往他这里扔过来几个手靶,徐坦还是淡定的停步,捡起手靶放好。

  这么好脾气的国家队队员还真是少见,刘教练在一边默默观察。

  徐坦缠好绑手,正想带上拳套训练,大志叫住他:“给拿条毛巾!”

  徐坦脸上没什么笑容,也没有不耐烦,表情淡淡的给大志递上干净毛巾。

  大志翻眼皮看看一直被呼来喝去也不发火的徐坦,突然乐了,拍拍沙袋说道:“不白让你忙活,过来扶着,我教你一招。”

  大志突然变得这么好,让徐坦很诧异,但是乖乖过去帮他扶住沙袋。

  徐坦正准备认真观察,大志隔着沙袋一拳重重打过来,他毫无防备,被后坐力打得坐倒在地,周围拳手一阵嘲笑。

  徐坦有点懵,但继续站起来,也没有很生气,好像习惯了他们这么恶劣的性格。

  刘教练对大家拍拍手,示意别闹了,让徐坦带上手靶上训练台陪练。

  七八个拳手围着徐坦“圈踢”,他始终保持防守姿势,一如既往的咬牙坚持。

继续阅读: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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