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凝滞起来,掩藏了星和月。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季平之想了很久,才终于从自己的回忆深处扒拉出这么人影来。
K.
他所熟知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代号。
他一共只见过这个神秘的男人两次,一次是在前世,一次是在那天抱着他累极了的宝贝坐到车后座上的时候,偶然一抬眼从窗外透过时看到的。
这次的事情虽然暂时没有对沈听澜造成什么影响,但自己手臂上的炉鼎纹身本就是澜宝身上的保护符,最后的一道屏障。
可现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开始隐隐地发红发疼,有时候半夜里还会出现溃烂出血的状况,沈听澜身上的炉鼎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古物,阳气极重,能够很好地保护自己的宿主不受伤害。虽然现在伤害不到沈听澜,但季平之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状况继续下去。
他自己受点伤是没什么,但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很难说隐藏在背后的那一些人是不是冲着沈听澜来的。
重新活过一遍,季平之不能允许沈听澜的身边出现一丝一毫的危险。
说来奇怪,当初是沈听澜先遭遇不测意外身亡的,在她去世以后,他做了很多的努力才换来今世相逢的机会。
可季平之比沈听澜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却早上了十几年。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季平之也有幸拜读了这部狗血与天雷齐飞的玛丽苏小说。
他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因为与玩伴游玩玩得太疯,一时不小心就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就死亡了。在送去医院的路上,白澈就从满是鲜血淋漓和一阵阵的哭嚎之中醒了过来,变成了季平之。
在这部小说了里,季家的独子和他的媳妇早在季平之刚刚出生后没有多久就因为空难死去了,季家惟余季平之一个独孙。
在小说里,在这次季平之遭遇不测之后,季老爷子因为打击过大,又积劳成疾也很快地逝世了,一代豪门就这样衰败下去。
但白澈过来了之后,事情就完全从相反的方向冲去了。
依据前世的知识与经验,白澈很快就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并把公司和一部分见不得光的产业转移到了国外,其中他更是为了迎接沈听澜的到来,设立了专门研究古物中的力量的团队。
因为沈听澜和他的的重生与转世都与古物炉鼎有分不开的关系。
以后的十年,J&S集团闻名遐迩,享誉世界。
但他私下里研究的东西过于骇人听闻,且不说这件事情揭露以后会给自己和还不知情的澜宝带来多少的麻烦,而且很容易遭有心人的觊觎,大肆使用,扰乱公共秩序。
所以白澈明面上还只是一个在京市里称霸的季氏的总裁罢了。
现在他手臂上的印记已经发起了警报,说明有人用一种邪门的方法妄想转世回魂,重新投胎。
据他所知,这个方法最需要的就是已经成功转世的人的肉体作为媒介,以自身为“炉鼎”的方法献祭给需要转世的人。
阴损至极。
好在……
季平之稍稍松了一口气,往下掰了掰自己的指关节,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过之后,季平之心里面的担忧与烦闷才被暂时地转移了。
因为在前世的时候有炉鼎的提示,季平之便一直关注着国内各个世家中子孙后代的情况。就这么等待了几年,才让他等到了沈听澜的到来。
但与此同时让他担忧的是,在他要亲自去求证沈听澜是不是他的澜宝的时候,国外又突发了变故。
一个名叫“无人岛”的组织突兀地出现了,做着贩卖交易古文物的买卖,其领导人极端的神秘莫测,以一个英文字母“K”代称,因为这件事情的特殊性,这才让季平之先一步地下手派人早早地监视住了他们。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季平之随意地把手里捏得皱皱巴巴的照片往书桌上一甩。
寒冷的空气裹挟着阴沉沉的气势从没有关紧的窗户之中吹了进来,男人的西服袖子拉了上去,蜷在有力而绷紧的手肘处,线条曲线因为男人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拉得极为漂亮。
虽然季平之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宽宽大大的椅子里,但仍然能够看出他颀长优雅的身姿,白皙的脖颈微微绷着,能看出里头蕴藏着的无限能量。像是一头蓄势待发,准备一举就上前撕碎敌人的猛兽。
季平之的眼神阴鹜,在没有光亮的封闭房间内更是黑漆漆得瘆人,底下酝酿着狂风暴雨。
像狼一样。
不管是谁……
他都不会让澜宝再次遭受到伤害……
似乎是感知到房子中男人强大的心绪,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声嘶吼般的叫声,留下一道道带有阴郁色彩的波纹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乌云已经密布在了天空之中,一道惊雷从天空之中蜿蜒曲折而过,在季平之的视网膜上爬上一道白光。
这个晚上,似乎一丁点光亮都没有了,城市的灯火都因为大自然的强大而自动消声。
季平之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下子收起了自己脸上阴鹜的表情,熟门熟路地从一个隐蔽的抽屉中掏出一小把钥匙,换了衣服,朝对门走去。
临走的时候,季平之面不改色的换好了自己手腕上的纱布,并罩上了一件长袖的睡袍,确保不会让自己的小宝贝看见。
——
季平之轻手轻脚地开了沈听澜家的门,摸着黑找到了沈听澜的床。
在听见她平缓而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他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待眼睛在黑暗之中适应以后,季平之的视网膜中才渐渐地勾勒出少女纤巧漂亮的轮廓来,透着一小点的光亮,他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她怀抱着一只比她自己还大只的泰迪熊,睡得安稳而香甜。
季平之一直焦灼着的心情在看到她的这一刻才算舒缓了些,漂泊已久的情思只有在她旁边才算是找到了归处。
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打扰到她,季平之试探性的撩了撩她柔软的长发,在她的手背上烙下轻轻的一吻之后,才又轻手轻脚地放慢了步子离开了沈听澜的房间。
而在季平之走了之后,沈听澜突兀地睁开了眼睛,细细地听着客厅有着细小的声音,寒冰一般的桃花眼里的坚硬的冰块才渐次地消融开去。
哼。
算他识相。
沈听澜的睡眠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又十分容易被惊醒,刚才被突然席卷上来的困意包裹住,清晰的意识一下子子就挣脱不开了,她直觉不对,但挨不住困意汹汹,就囫囵睡了一觉。
直到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来,把她给惊醒了。
就在沈听澜正怀疑着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犯困,她的小脚刚一准备下地,就先一步听到了她家的门被开合的声音。
沈听澜的心脏立刻就被惊得“砰砰砰”直跳,全身心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揪紧了,大脑飞快地转动着,正想着怎么才好。
被人刻意放缓脚步声逐渐地接近了,沈听澜紧紧地咬着牙关,拿出了手机就要拨打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可谁能告诉她?
这个脚步声为什么听着就那么的熟悉呢?再一想到卧室那边还和自己的手机连着监控器,沈听澜凝了凝神,打开了一个APP……
然后在季平之还没有过来的那一刹那,沈听澜飞快地爬上了床,裹上了自己的被子,因为想知道每天好像和个一国总统一样忙碌的人物三更半夜地闯入一个少女的闺房到底想干什么,沈听澜立马止住了自己的声音。
还发挥了自己毕身的演技,扮演了一个已经酣睡于梦里的人。沈听澜还怕自己到时候笑出声来,还欲盖弥彰地扯了一个泰迪熊上来死死地掩盖住自己的小半张脸蛋。
在季平之摸着她的头发又亲吻濡湿了她的手背,感觉像是准备离开的那一刹那,沈听澜忽然就装不下去了,就想叫住他让他过来和自己睡一块算了。
反正也不是没有睡过。
但沈听澜再一想到自己为季平之胡思乱想的那许多个瞬间,立刻就像是一个小河豚一般鼓起了小脸,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她倒是要看看,季平之他这些日子究竟是干了一点什么。
连他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女朋友都弃之脑后了
沈听澜气呼呼的,动作极大地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睡觉!
——
第二天早上,沈听澜特意起了个大早,鞋子都还没穿就先一步跑到了客厅里去。
果然——
客厅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客厅里面,一丝一毫的东西都不曾变过,沙发上地上这些可以容得下一个男人的地方更是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要不是昨晚沈听澜还醒着,当真是看不出来昨晚季平之留宿在她家的痕迹。
本来还指望着季平之能够和她解释解释的沈听澜当下就气急了,穿着一身睡衣就冲到了对门。
啪啪啪地就敲起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