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朋友来了,唯真?
唯真来了!
她终于来了!
梦中的一切原来不是假的!
泪花就要滚落,萧橪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拼命往帐篷外跑去。还没跑出去两步,就看到不远处,柳涣涣一袭白裙,正在和导演攀谈。剧组成员三三两两地围在她身边。她带来了很多冰啤酒和零食,工作人员正在给大家分发。
萧橪颓然地退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喃喃自语,“她没有来。唯真没有来。”
工友不解,刚刚柳涣涣来看他的样子,那种夹杂着爱慕与心疼的眼神多么真切,他认为那是女人看情人才特有的表情,她爱他错不了。
不过眼前萧橪浑身的失落也不象是假的,这几个月来这个孤独的拍戏不要命的小伙子给他的印象非常好,他于是看他更多了些茫然的同情。
工友的表情让萧橪忽然想笑。
萧橪,你想什么呢?你忘了她是如何对你的,她对你弃之如敝履。她是高傲的人工智能专家,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在她眼里是什么呢?你是个没钱没地位的穷小子。
更可笑的是,就算你有钱有地位又能怎么样,在她的那个圈子里,你永远不过是一个戏子罢了。戏子两个字,象两把尖刀插进了他的心头,有血殷殷地流出来。
可是他的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喊:不,唯真不是这样的人。她善良体贴,她从不伤害别人。她爱我。她把我唱给她的歌当做宝贝。她说过听不到我的声音她就睡不着!
她爱我,毋庸置疑。
另外一个声音嘲讽地响起:那她为什么要分手?要和你断得一干二净!
萧橪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他喘着粗气,抓起了手机,每当他无力思考的时候,他就拼命地刷手机,用网络里无处不见的垃圾信息把自己填得满满的,才能让他平静。
他拿起手机还没看几行字,柳涣涣已经满脸激动地跑了进来,
“萧橪,你醒了,你看新闻了吗?你终于清白了。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我一直相信你。我从新浪知道这个内部消息就立刻上了飞机。本想抢在新闻发布之前第一个告诉你喜讯,不过没想到,他们还是提前发了消息。”
柳涣涣对自己没有做成第一个给他带来好消息的人颇有些遗憾。
“谢谢。我看了。”
柳涣涣对萧橪的冷淡有点失落。这里没有外人,她不远千里来探班,已经足够表明自己的心迹。她不顾天后的自尊,像个小女人一样嘟起了嘴。
“我飞了10个小时。”
“谢谢,没必要。”
他说完又把手机掏出来,眼睛凝在屏幕上,面无表情地刷着,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样。
柳涣涣呆在帐篷中央,工友打探的目光象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咬咬牙,恨恨地跺脚离去。
萧橪无动于衷,他在手机上把新闻又读了一遍,终于冷哼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往后一躺,旁人看上去他还是那副我行我素的做派。
帐篷的阴凉外,是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天空和四处蒸腾着热气的红土地。他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透过网络,看着网民们巨大的声嚣,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帐篷外,导演过来安慰气得要落泪的柳涣涣,“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刚才他累劈了。这会儿情绪好不了。”
“嗯,我知道,”在外人面前柳涣涣迅速地恢复了天后的镇定,“最近有人来探过班吗?譬如说他女朋友什么的。”
“这鬼地方,除了你这么有心,谁能来?不过萧橪有女朋友吗?没觉得啊?”
“应该有过一个吧,他出事之后应该吹了。”
“也是,他都成了业界毒瘤了。圈里谁还敢跟他在一起。这几个月我看他一直闷闷不乐。不过容我作为导演自私地说一句啊,他这状态很适合我们这个戏。遗世独立,被全世界抛弃。哈哈哈。”
“闵导你可真皮。”柳涣涣也跟着笑起来。
唯真和萧橪的分手是柳涣涣猜测的。现在看来她猜得不错。萧橪出了那么大的事,朱小姐如果还和他在一起不会坐视不理。虽然她不懂技术,但她觉得以朱小姐、以及她背后T大那一堆校友的技术实力,要做点网络舆论为他澄清还是不难的。显然她不管他,他们应该是分了手。
柳涣涣相信萧橪的人品。点赞事件一定是有人栽赃他的,他一定会东山再起,她的慧眼不会浪费,现在她只需要用女人的柔情来温暖他浪子的心。
可是萧橪显然不愿意给她任何机会。接下来这几天,萧橪对她都是直接无视。
因为拍戏又苦又累,他甚至对她连起码的敷衍都没有。旁人只道是他入戏太深,柳涣涣心里生气,却也无计可施。
“小萧话真少。”连闵导都忍不住感叹了。
萧橪听到这话,有些想笑,曾经也有人嫌弃过自己呱噪吧。大约只在那个冷冰冰的女人面前,自己是呱噪的。
萧橪的网络风评几乎在一夜之间翻转。
水军被讼,黑客攻击,一连串的操作,网友们不难看出自己的情绪早已经被营销网络操纵了。终于开始有人醒悟原来萧橪一直都是被冤枉的。从年初的绯闻事件,到点赞黑评,这一系列的网络事件中,萧橪全是清白的。
他不回应、不道歉。原先众人以为不过是故作姿态、反炒,现在则被证实他是真正信奉清者自清的自律。
难怪说互联网的记忆不过三个月。曾经人人喊打,无耻蹭流量的他,忽然多出来一拨儿热心网友为他发起了“欠萧橪一个道歉”的热搜。
一夕之间,曾经给他套上枷锁的营销网络不存在了,剩下的人们为他臣服,还他公正。
柳涣涣怏怏不乐地离去了,她在这里,萧橪除了拍戏,就是刷手机,着实无趣。网络中他的口碑越来越好,小马每天兴奋地向他汇报,又有什么资源主动联系他这个重新上岗的经纪人了。萧橪的唇边闪过一丝苦笑,爱咋咋的,一切甚嚣尘上,都与他无关。
七个月过去了,那个曾经在网络拯救过他,却又给他更深刻伤痕的女人,开始面目模糊起来。正如唯真曾经在分手的PPT里总结的那样,他最长的空窗期是七个月。每次他想到这一层,就止不住地冷笑。他是有多无聊,还会记得这些。更多的时候,他又忙又累,拍完戏倒头就睡。
高霆轩和他在一个剧组,演个配角,算是特别客串,拍了几周就走了,不用扣留在这里。现在整个剧已经接近尾声,老板比较大方,为补几个镜头就又把小高从北京招到了澳洲。
萧橪打了他一拳,“回去吃啥了,胖得都快不接戏了!”
小高苦笑“还不是姚迪,天天带饭到剧组。他哥回来了,他妈见天的做好吃的疼儿子。连带把我们哥几个都催肥了。”
他和姚迪在北京一个剧组拍都市戏。都市剧的周期一般都不长,所以两人比他晚进组,却早杀青。
萧橪不说话。
“诶,你听说过吗?姚迪他哥特神,是人工智能专家,这次入选了国家青年学者千人计划。上新闻联播那种。”
“我知道。”萧橪简短地回答。
“姚迪最近挺忙,说是要给他哥办婚礼。本来我还说拉他到澳洲来旅游一趟。给你探探班。这小子死活不来。”
因为姚远和唯真的事情,姚迪一直觉得对不住朋友。萧橪也觉得不见倒是好。
“你说这些文化人,也是脑回路清奇,初婚不办婚礼,复婚倒要大操大办。”高霆轩又顺口八卦了两句。
叭,他听到萧橪捏瘪了啤酒罐子。一回头,他靠在栏杆上,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痞笑,他望着天际灼人的地平线,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你那个朱小姐呢?怎么没听你提起了。”
萧橪默默地抬起空罐子想倒一口酒,却发现一滴也倒不出来。他把罐子狠狠地扔到身后。
小高吐吐舌,得,不用问了。
七个月,按照你的统计,是我最长的空窗期。
我没有新恋情,你倒是急不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