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两个都不见了
暗an2023-07-03 15:045,230

   天亮前他们敲开了周婶家的门,周婶是个明白人,见他们拖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进来,半句话也不多问,直接打扫房间安排郭珺臣。

   青儿披着头发起来熬粥,又端出自制的梅花糕,瞄谢子璎胸前露出黄色的符箓一角,不由好奇:“公子的符没收好露出来了,这是准备驱邪用的吗?”

   “嗯,我随便画画的。”谢子璎随口说,一边将符纸重新塞进怀里,又朝着康安安看一眼。其实是胡茵娘的元神太弱了,康安安怕她受不了外头阳光的刺激,让他找张灵符收住了她的元神。

   可惜谢子璎在道法上的功夫稀松平常,他根本看不到胡茵娘的元神。最后还是康安安把手掌贴在他额头,将手心的罡风输入他眼内,谢子璎才觉得眼睛一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巴掌大的透明人形雾气般浮在面前。

   “啊!原来这就是人的元神啊!”他激动得热泪盈眶,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触碰那透明人形,还未碰到,人形避开了。

   “普通人的元神看起来只是一团光,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和灵性,颜色也是各有不同,你师傅那样的高人,应该能分辨得出。”

   “是啊,我师傅可厉害了。”谢子璎难得窥到师傅的视角,虽然是别人相助而成,也喜不自禁,搓着手道,“安姑娘,既然已经找到了和小王爷换情灵的那个人,是不是现在就能把他剩下的元神搬走?”

   “不行,如果我现在把他的元神带走,这具身体就是死尸,将逐渐腐烂,到时候小王爷身上的那些情灵就没地方安置了。你快把胡茵娘先带走吧。”

   谢子珊听了她的话,只得将手上的符纸举到胡茵娘的元神之前,一手掐了个诀,嘴里念念有词。胡茵娘一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康安安不耐烦,抱怨道:“小谢,到底行不行啊?你算哪门子的道家弟子?这清风观教得功夫也太差劲了。”

   谢子璎被她说得脸红,微弱地争辩道:“其实云龙道长没把我当成正式弟子看待,只是碍了我父亲的颜面,自小让我在观里混着玩罢了。一个挂名弟子,他怎么肯教我真本事。平时全靠我自己从师傅最喜欢的道兄那里偷学罢了,就边这张符也是我磨着道兄,好不容易学会的。”

   他又急急地念了几句咒语,未了,将符纸对准胡茵娘面前,喝一声:“收进来!”

   胡茵娘这才一缕烟般钻进符纸里去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康安安不由叹口气,放下手上的筷子,“趁着天还没亮透,我们抓紧时间早点回府吧。”她对谢子璎的道术实在不敢寄于太大的期望。

   他们一进王府,贺郎抢先奔出来迎接,脸上哭不出笑不出的样子,连声抱怨:“我的亲姐姐啊,你一晚上不声不响到底跑哪里去了?急得我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还有人硬说我把你弄丢了,差点没把我吊起来严刑逼供!”说完往她身后的谢子璎看了几眼,骂道:“你倒好,让陪着姐姐,有事也不给我报个信,害得我差点没活过昨晚!”

   康安安再多心事也被他逗得舒展开来,道:“我们走的时候你又没回来,就算打死你又有什么用?”

   “就是嘛。”贺郎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偷偷问:“姐姐,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说,你先解决了这个呆霸王吧,我实在受不了他了。”

   “你还在那里不干不净说什么鬼话?”小王爷的声音随即跟过来,他甩脱婢女们的阻拦,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一把拉住康安安,吼道:“你一个晚上都去哪里了?谢子璎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你不声不响地拐出去一个晚上,我今天非杀他不可!”

   康安安看了他暴跳如雷的模样,想到枣家子巷里的那具身体,不由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小王爷顿时安静下来,惶恐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古怪?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康安安伸手抚摸他额头乱发,又轻轻拍了拍他苍白的面颊,昨天画的魙符还留着模糊的印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帮他镇住情灵的魙符其实一直镇的都是小王爷的本尊,可谓本末倒置,简直诡异又可笑。她忍不住摇摇头,用手指轻轻抚了抚那个魙符。

   小王爷更紧张了,追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别再这么看着我,瞧得我心慌。”

   康安安摇头:“不用太担心了,我不是完整地回来了吗。你身体刚好些,不要再凭空消耗力气了,乖乖地给我去躺好。”

   小王爷道:“哦。”如同听话的孩子一般往床上躺好了。手依旧拉着她,像是怕一松开,她又要失踪不见似的。他低声说:“你也不许走,陪我说会话。”

   康安安便坐在床沿旁看着他,小王爷仰天注视着她,满足地道:“安姑娘,今生今世你要一直陪着我,可别嫌弃我疯疯癫癫。”

   康安安心想:你才没疯,所有的狂乱暴躁,不过是郭珺臣和小王爷的两股情灵同在抢夺元神时搞出来的神智错乱而已。自从知道了换灵的始末后,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真实状况,眼睛从脖子处挂墨玉牌的线上滑过,问:“昨天我不在的时候,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小王爷微笑,“你们都说我病了,我倒觉得自己越来越神清气爽,心里也没有以前那么躁乱。”他慢慢地拉着她的手到自己的胸前,“放心,我会越来越好的,等以后想办法解了咒,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了。安姑娘,那个时候你会不会答应嫁给我?”

   康安安手指碰到他结实紧绷肌肤,不由低头看了他一眼,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优美,这是属于小王爷的身体。而她心里知道,现在说着这话的人叫郭珺臣,虽然还缺着一道情灵,神智也不完全,可他看起来温柔明净,不拘小节,绝不是那天在茶坊院子里看到的那个人。

   一想到那个人眼神冰冷,薄唇抿紧的样子,康安安便像被根细刺刺到似的,内心有种奇怪的触动。她眼皮一跳,而指尖触到的身体也像是突然换了个陌生人,她猛地缩回了手。

   “你好好休息吧,贺郎吃了你的骂,未免心里委屈,我也要去安慰他几句,等会再来看你。”

   小王爷无奈,说:“你快点回来啊。其实……其实我也没怎么骂他。”

   贺郎确实被小王爷逼惨了,此时问清楚了事情经过,正在抱怨谢子璎,说:“都怪你贪嘴,喝茶也能被药倒,本来让你跟着姐姐就是求个牢靠,想不到毫无用处。”

   谢子璎委屈极了:“那些人有备而来,我哪逃得过。我和安姑娘经历了九生一死,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居然还怪我!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早点赶来?”

   贺郎叹口气,说你哪知道我这头也出了大事,那个胡老大已经死了。原来他那天匆匆赶到码头,却被告知昨天晚上,胡老大因为在母亲的酒席上贪杯豪饮,半夜起来上茅房的时候失足掉进粪池淹死了。

   这次轮到谢子璎睁大眼,反问他:“我们才打听他,就失足而溺,这也死得太凑巧了吧?”

   贺郎苦笑道:“我一听他的死讯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忙赶去倚翠楼,遇到前天接待我们的茶博士,他竟然说你们并没有来过。”

   “胡说胡说!你别信他!”谢子璎跺脚。

   贺郎白他一眼,“我是什么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他,自己冲上楼猛翻了一遍,可是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你们的影子。”

   “那个茶博士就是帮凶!”正巧康安安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听到他的话,立刻道,“我听得真真切切,他在茶里下药,帮助郭府的人绑架我们。”

   贺郎马上说:“姐姐你放心,我这就找人去把他捆了来。”他动作也快,掉头就要走。

   谢子璎见康安安始终皱着眉头,忙说:“安姑娘是不是害怕他们再设埋伏?要不要再派几个人跟着一起去?”

   康安安摇头:“茶博士也是个工具,和胡老大一样的角色,我觉得贺郎未必找得到他。”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贺郎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不好意思说:“那人果然跑了,说是昨天晚上回了乡下老家。我已布置人手跟去寻拿。”

   “怕是也和胡老大一样被灭了口,就算活着,一时半会你也未必能找得到。只是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胡老大固然死得蹊跷,茶楼的人出现也太快了些。我们不过去码头略打听了一下,之后便是连串紧锣密鼓的事情,若说其中没有人向郭府报信,绝无可能布置得如此周密及时。”

   “那就是我们找了张浚生之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可能郭府在张家安插了眼线。”

   “不错,我们出了张家立刻便去找胡老大,因此惊动到他们,即刻着手开启灭口和绑架的计划。但即便如此,动作也太迅速利落了些。”

   康安安拍了拍脑袋,对谢子璎道:“说到张家,快把符里的胡茵娘放出来,好让她透透气。”

   “差点忘记了。”谢子璎从怀里掏出符纸,道:“这是我师傅最拿手的‘拘灵符’,我也是第一次画,想不到效果这么好,感觉她在里面半点动静也无。”

   把符纸展开后,他傻了眼,记得当胡茵娘进入符纸时,明明纸上的字都瞬间变成了淡青色,现在居然又恢复成了乌黑,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头心。

   康安安瞧着他脸色变了,不由心头一紧,用指尖聚起罡风点向符纸,元神最怕罡风,一点即出,然而符纸上还是毫无动静。

   “没,没有了!”谢子璎懵住,傻乎乎地看着康安安,咧着嘴道,“难道刚才不小心把她掉在哪里了?”

   贺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子璎,问道:“听你们的意思,这里头原来拘着元神?”

   康安安脸色发白,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叹气:“这下真是闯祸了,也不知道胡茵娘的元神遗失在哪里。”

   贺郎眨了眨眼,用两个手指头将符纸挟了过去,前后看了看,“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们真以为可以用这个符困住元神?小谢,不是我说你,道行实在太差了,依我看根本没啥用处啊。”

   谢子璎哪受得了他这样的揶揄,脸色涨得通红。康安安也就算了,连贺郎都开始公然嘲笑他的道术了,这日子还怎么活下去,以后要不要一起出去混?!

   他悻悻道:“你是大仙,自然不怕这种拘灵符,你怕的符我还不会画。”

   贺郎摇摇头:“你错了,无论对付什么灵物,有法力的东西总是能感觉到。譬如小王爷脖子里的玉牌就是镇压特定之人情灵之用,对别人来说并无杀气,但我也能感到它的力量。同样,你这张符纸虽然没画错,但画符者的功力太弱了,对我来说,摸上去如同粗糙的砾纸一般,手上的皮肤都伤不了。”

   谢子璎实在听不下去,也争辩不了,他上前一步,“唰”地从他手上夺回符纸,塞进自己的怀里。

   康安安道:“算了,我是怕元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难免会积聚起戾气,所以才让小谢想个办法带出来,现在居然丢了,是我考虑不周的后果。”

   贺郎眼波流动,轻轻笑道:“姐姐真是太仁慈了,我也不是要拿小谢的错。只是依我所见,这个胡茵娘未必像姐姐所说的那么柔弱无助,至少她一眼看到这张符的时候就知道这就是个摆设,不也乖乖地配合你们钻进去了?还是挺会演戏的。”

   康安安一怔,心里“咯噔”了声,沉声道:“难道是她自己逃走的?她为什么要逃出去?”

   “是啊,一个冤死的女子,为什么要逃走?”贺郎不紧不慢地说,“难道是要去找害她的人?”

   “她说落水时有人在身侧用硬物顶她,船还晃得很厉害,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应该就是胡老大,可是胡老大在前天晚上就死了。”

   “你不是说她要看丈夫最后一眼吗?”谢子璎乘机插嘴道,“肯定去张浚生那里了啊。”

   “那也不该无缘无故自己先溜了啊,太奇怪了,我明明答应了带她去张家。”康安安不悦,看不出这个胡茵娘还是个急脾气。

   “人家小夫妻相见,或许不想姐姐旁观呢?”贺郎又笑起来,“人家肯定要和丈夫说些情意绵绵的心里话,总不能都被你都看去了吧。”

   这次轮到康安安悻悻道:“我不陪着她,她见到张浚生也无话可说啊,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元神。”

   “对啊,那个胡茵娘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安姑娘帮忙才行呢。”谢子璎又凑了过来,换回贺郎两粒不屑的白眼,仿佛在说:你就是个废物!

   不管胡茵娘到底为什么溜了,对于康安安来说,这就是个重大的失误。如果被吴镜知道了,肯定又是一条大罪,她郁闷道:“算了,我去张家看看吧,免得她在外头乱晃,让别的度朔使看到就不好了。”

   “姐姐别急,我陪你一起去。”贺郎甜甜地说。

   谢子璎胸脯一挺,才准备将功赎罪,随即被贺郎一个飞眼顶了回去,“你就别来瞎凑热闹了,毕竟元神站在面前你都看不到的。”

   谢子璎立时瘪了气,无力道:“我就是在外面给你们把个风也好啊。”

   贺郎其实就是喜欢逗他,故意欺负他,而每次见他受挫委屈,嘴唇都抿成淡淡的粉红色,心里都忍不住地好笑,装模作样道:“不行不行,张家的人都认识你。你就算在门口只站一会,肯定也会引起他们戒备,最后还不是牵连到我和姐姐身上。”

   康安安见谢子璎急得眼眶都红了,不由看了贺郎一眼,道:“这个时候还有工夫耍嘴皮子欺负小谢?快出去吧,咱们办正事要紧。”

   贺郎这才笑了,过去在谢子璎肩上拍了一下,“好啦好啦,一起走吧。”

   谢子璎从来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内心深处,其实对贺郎也是佩服得很,听他松口,又变得欢天喜地起来。

   几个人也不通知小王爷,一起走到大门口,却见一个小姑娘被门仆拦在门外。贺郎眼尖,先叫了起来:“青儿,你怎么来了?”

   在门外的正是青儿,只见她脸上红扑扑的,跑得一额头的汗,正朝着门仆努力解释着什么。听见贺郎叫她,她不由眼睛一亮,推开门仆朝着康安安便奔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康安安心里却是一沉,暗忖莫非是曾经买下她的张公子又来挑衅寻事了?

   “那人,那人失踪了!”青儿急得声音都变了,两只小手不停比画着道,“就是那位躺在床上的公子,刚才我妈出去招呼客人,回来准备给他灌些米汤,可是房间里空了,人没了!”

   郭珺臣失踪了?

   康安安怔怔地瞪大眼,有种天旋地转的无力感,怎么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胡茵娘不见了,连郭珺臣都失踪了!难道老天爷嫌她还不够忙,存心给她添乱吗?

   贺郎见她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忙扶住她道:“姐姐,她说的就是你从郭府带来的那个人吧?难道是郭府的人找来了?”

   康安安摇摇头,忙乱了一天一夜,她除了吃惊,更觉疲惫,连话都懒得说了,一咬牙道:“先跟青儿回去看看。”

   

继续阅读:【十三】张家的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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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魂路上,她有冤抱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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