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战争是那个时代中国的常态,没有人能够准确预测它何时爆发。
争结束后,新的冲突又会接踵而至。赶走了外国侵略者,国内的纷争却未停歇,百姓承受着无尽的苦难。
战争意味着牺牲,没有伤亡的冲突不配称之为战争。
然而,即便士兵倒下,战争仍需继续,因为战争需要战士。一旦士兵阵亡,便需补充兵力,于是征兵成了常态。
鸡公山和阴山也不例外,尽管霍乱之后人口锐减,一些人还加入了土匪行列,但青壮年依然稀缺。
官员们对此视若无睹,按照国家规定,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家家户户都难逃此劫。
在这样的背景下,国清家的三个成年男子中必须有一人被征召入伍。
国清无法应征,小儿子正仁年纪尚幼,因此只能是正军被征召。
国慧得知消息后,泪水不禁流淌。她的三个大儿子都在省城读书,现在连最小的儿子也要被征召入伍。国慧悲痛欲绝,仿佛儿子一去不复返。
尽管如此,她还是擦干了泪水,从田里摘了几把青豆,切了些肉,为正军炒了一碗青豆。饭后,正军即将离开,国慧见到国军时,强忍着泪水,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悲伤的样子。饭后,正军踏上了征途,国慧的心也跟着他远去。
她拿着空碗,失魂落魄地走回家,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流淌。她的心中充满了母亲的忧虑,从孩子幼时的屎尿不离手,到如今的突然离别,她的心中充满了不舍和担忧。国慧在苞谷地里痛哭,直到情绪平复,抬头时,发现国清站在她面前。
“别哭了,这是国家的事务,我们无力改变。如果他命大,终将平安归来。”国清安慰道。
实际上,国慧离开后,国清便悄悄跟了出去,他远远地注视着儿子的离去。看到国慧悲伤过度,他担心她路上出事,便跟了上来,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哭泣。国慧停止哭泣后,国清扶着她回家。家里只剩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正仁,他还是个孩子。
家中,小儿子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夫妻俩却似乎提不起食欲,正仁饭后便开始收拾餐具。微风轻拂过院子,带来了一丝青涩的果香与泥土的芬芳,令人心情舒畅。他们仍旧坐在桌旁,各自沉思着。
“正仁,明天你就不用去放牛了,开始跟我一起工作吧。牛就让三叔家的正国去照看。现在你哥哥已经离开,其他几个哥哥又都在外面,你将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必须坚强地撑起这个家。”国清对正在洗碗的正仁说道。
正仁虽然有些迷茫,却还是不停地点头。山里人的生活世代相传,若无意外,生活方式始终如一,循环往复。有人离开,就必须有人接替。为了这个家,正仁不再放牛,过几年也得成家立业。有了家庭,生了孩子,这个家才有了新的希望。的确,只有孩子,才能带来希望,而要孩子,就必须找到一个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能生育。
尽管大儿子们还未曾有过伴侣,但为了这个家,小儿子也得开始寻找。不管大儿子们是否已经找到,先为小儿子找到伴侣再说。男人有了女人,才可能有结果。
(二)
在正仁十五岁那年,一位名叫柿花的17岁女子嫁入了他的生活,她比他年长两岁。在鸡公山霍乱肆虐的时期,关于男女之事的讨论戛然而止,人们不再提及。正仁和柿花都未曾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然而,无知并不意味着不做,他们必须学习。不同于学习一门技术,可以通过师徒传授或观察他人来掌握,这种事无法通过模仿来学习,除非有人亲自指导。因此,他们只能依靠人类本能的潜意识,亲自实践,摸索前行。在尝试的过程中,失败一两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失败之后,他们继续尝试,直至熟练掌握。这与治理国家或经营现代家庭不同,正仁和柿花只是农民的后代,没有受过教育,他们不会因为性生活质量不高而面临家庭破裂的风险。对他们而言,结合的目的是为了组建一个家庭,为了繁衍后代,别无他求。
三
随着柿花的到来,尽管她比正仁年长,但在某些事情上,例如新婚夫妇的洞房花烛夜,她仍感到困惑,仅凭人的本能略知一二。正仁则完全处于无知状态,他曾在梦中体验过飞翔的感觉,误以为自己尿床了,这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小时候他经常尿床,感觉相似。
洞房花烛夜,当宾客散去,国清和国慧早早入睡,为了让这对新人也能早些休息。那晚,房间被装饰成喜庆的大红色,点燃的是蜡烛而非油灯。在柔和烛光的映照下,原本就充满喜庆的房间显得更加温馨和充满祥和之气,但正仁对此却一无所知。
柿花早已端坐在床上,等待着正仁来揭开她的红盖头。当盖头被揭开,柿花便从少女蜕变为女人,从此她将被称为正仁的妻子。这张盖头见证了无数中华女性的转变,其深远的意义无人能够完全阐释,但想象一下,它所承载的历史和情感是何等丰富。
盖头揭开后,佩戴着红花的正仁显得更加稚气未脱。正仁成婚了,拥有了自己的女人,他不再是那个男孩,而今晚之后,他将彻底告别少年时代。
“你嫁给我之后,必须为我生孩子,我妈说的,这个家就靠我了。我的四哥被抓去当兵,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其他三个哥哥也不知所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一定要为我生个孩子。”正仁说完,突然哭泣起来,像是扑进母亲的怀抱一样,显得非常悲伤。柿花紧紧地抱住他,用脸颊轻抚着正仁的头发。
“好了,乖,别哭了,我会为你生孩子,生很多孩子,让我们的家更加兴旺。”柿花安慰道。
正仁仍在哭泣,像个孩子一样。不,他实际上还是个孩子,但在这一刻,他却是一个男人,一个在自己女人怀中寻求慰藉的男人。的确,在受伤时,妻子就像母亲一样,受伤的男人在女人心中也像是孩子。在这里,他可以忘记一切,找到安慰。
正仁哭完了,像孩子一样在柿花的胸前,重复着十五年前的动作,每次在母亲的怀里哭过后,总是要寻找安慰。
母性的伟大,是生命力的源泉,是心灵的归宿。在她的庇护下,人生的空白与恐惧消散如烟,只留下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以及那充满力量的太阳神。时间的流转见证了永恒,希望在此刻萌芽。
孩子的面庞洋溢着微笑,透露出幸福的光芒,内心深处充满了安全感。
那颗纯真的心,孕育着爱情的种子。不,他们并非没有爱情;或许我们都误解了。当他们彼此结合,便拥有了白头偕老的深情。她们,确实拥有爱情。
睡到半夜的时候才醒来,是正仁先醒,柿花是被弄醒的。
醒后。
正仁坐起身来。
“我的孩子在哪里?”正仁眯着眼睛问道。
柿花笑了。
“我们还没有那样过,怎么会有孩子。”柿花轻声回答,心中却像熟透的桃子般怦怦直跳,仿佛微风一吹就会坠落。
“那要怎样?”正仁再次追问。
“播种啊。”柿花低声回答。
“播什么种?”正仁继续问。
“播种生孩子的种子。”柿花解释道。
“我哪有那种东西。”正仁困惑地说。
“你有的,只有男人才有。必须先播种,女人才能有孩子。”柿花解释。
“我不懂,你快告诉我怎么播种。”正仁显得有些焦急。
“我就像一片未耕种的土地,你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必须先播种,然后庄稼才会生长。现在明白了吗?”柿花再次解释。
“哦,这样啊。”正仁似乎恍然大悟。
在黑暗中,正仁思索了许久,仍旧一头雾水。柿花以为他已经理解,就像老师讲完课后询问学生是否明白,学生们都说懂了,然后布置作业,只等学生交作业时,却发现全都是错的,学生根本不会。
柿花等了许久,正仁才开口:“我明白了道理,但还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柿花不同于真正的老师,老师讲完课后自己能完成作业,但柿花自己也不清楚具体操作。
“哎呀,就像你昨晚撩起衣服那样。”柿花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胡乱说了一通,心里慌乱得不得了。
正仁在黑暗中回想起昨晚的哭泣,感到羞愧。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
第二天,天还没黑,正仁在收工回家的路上就拉着柿花说要播种,结果被柿花掐了几下才放手。到了晚上,他才得以尝试。
直到第四个晚上,柿花才摸索出一些经验,她像一位导游引领正仁进入奇妙之地,游历山水,充满诗意。
三个月后,柿花真的怀上了孩子。这种事情,有人渴望却得不到,有人不想要却偏偏有了,而有人不想要也有了。
一年后,柿花在那片灰烬旁挣扎了许久后生下一个男孩,国清和国慧欣喜若狂,仿佛自己生了孩子一样。抱孙子是每个父母的心愿。而正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父亲,他才16岁,就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后来,他的三个哥哥也回来了,但这些读书人对山里的传统生活并不感兴趣,他们追求的是自己所谓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