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故当天的监控视频。6月22日晚上11点23分,明福路路口发生一起车祸,青致中学初中生宁泽当场身亡。目前,尸检处给到的死因是撞击伤,导致颅脑损伤主动脉破裂,结论是车祸。”西岚市公安局吴瀚警官按下暂停键说道,他负责这起车祸事故的调查。
“学校和街道的监控都明确记录着,从晚自习到车祸发生这段时间,宁泽一直和白腾子在一起。大货车先是撞上路旁的柱子,导致摄像头掉落损坏,之后的影像全部丢失。后来接到肇事司机报警,等120赶到时,两人都躺在地上,一个身亡一个晕倒。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除了肇事司机,只有白腾子知道。”
昏暗的会议室里,投影仪投射的幕布画面显得格外刺眼。血淋淋的马路中央,横躺着一个妙龄少女。虽满头白发,但稚嫩的脸庞仍散发着青春气息。正值花样年华却横尸街头,不免让人心生惋惜。
“第二天就要参加中考的学生,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而且还是两个女生。是意外还是谋杀?大家说说目前的调查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吧。”吴队问道,随即让小赵开了灯。
“我们走访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了解到一些情况。”小刘举起手示意先讲:“这两位同学都是老师的心病,性格孤僻举止怪异,学习成绩也一直拖班里的后腿。不仅拉低学校排名,对同学的心理也有很大影响,都怕她们会突然做出冲动的事伤了自己。她俩几乎没什么朋友,同学都故意躲着她们。老师几次找过家长好言相劝,想着能主动退学,但每次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家长要嘛使苦肉计,要嘛当众撒泼,学校也只能忍气吞声。”
“就因为她们学习成绩差吗?”吴队疑惑地问道。
“成绩只是一方面。宁泽患有先天性白化病,头发白皮肤白,眼睛还偏蓝色,同学们看着多少有点害怕,哪敢和她交朋友,听说还有同学为了避开她而转学。本来性格就内向,加上样貌特殊更是自卑,常常缩在角落看书,可学习成绩就是一直上不去。”小刘答道。
“那白腾子呢?”吴队转移了话题。
“她常常和宁泽争倒数第一,两人学习上都是差生。但白腾子虽然长相正常,但性格却比宁泽更怪异,很多事都和别人反着来。同学说,她大冷天穿着夏天校服,阴天打着伞,有几次还把男厕所当成女厕所……”小刘一口气把两人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有没有发现校园霸凌?和他们家长聊过吗?”吴队急切地问道,通常这种另类学生,如果不受老师待见,被同学霸凌的概率很大,家长应该会有所发现。
“这个倒没有提到,宁泽小时候被父母抛弃,算是个孤儿。白腾子的家长也拒绝接受调查,说需要让孩子休息几天。”
“宁泽和白腾子是什么关系?”吴队问道。
“据说,她们是好朋友,经常呆在一起。”小刘回答道。
“所以,你的结论偏向哪个?”吴队问道。两个不受欢迎的女生,懂得彼此苦楚,同病相连抱团求安慰。如今宁泽突然离开,想必白腾子也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我觉得是意外。白腾子只有宁泽一个好朋友,甚至只有她一个朋友,怎么可能害她?而且当时她离宁泽不远,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杀她。”小刘有了自己的答案。
“小赵,你呢?”吴队问起另一位手下。
“我倒有个大胆的推测,两人可能约好自杀呢?有车撞车没车跳河,结果白腾子临时反悔了。毕竟长期遭社会排挤,尤其正处青春期,结束生命对她们而言,或许意味着解脱。”小赵答道。
两人说法都不无道理,但吴队自己却是另一个答案。
“我倒觉得不排除谋杀的可能,或许是白腾子用了什么方法,把宁泽推到马路中央呢?虽说两人是病友,但长期心理扭曲,所谓情越真伤越深,极有可能因为某些小事而心生怨恨,进而起了杀心。”
意外、自杀、谋杀,三人各有各的想法,在自己的推理体系里也都各自成立。而这一切需在白腾子身上找突破口,同时从监控及关系人群口供中进行多方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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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康小区位于西岚市郊区,这一带与外界关联的交通是那几部公交车,班次少得可怜,而且经常不准点。周边的居民不到万不得已,通常不会去市里,尽管周边除了农田还是农田。
门口的保安亭落满灰尘,桌角结了几张蜘蛛网,看起来已闲置很久。整个小区看着陈旧不堪,居民楼外墙已脱落得不成样子,绿化带树木也枯黄无叶,公告栏被风吹得尽是破烂,地上到处是随风飘散的垃圾。
哪怕没有物业,居民也可以自行美化小区,在这样脏乱差的环境下,怎可能有好心情?白腾子在这里长大,多少也会受到负面影响。
咚咚咚。
吴队敲响白腾子家的房门,无人回应。他知道家里有人,只是不想理会,于是又再次敲起。
“鬼上身啦,敲什么敲!”或许是闲太吵,只见一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你好,西岚市公安局吴瀚,我负责明福路车祸事故的调查,宁泽……”吴队自我介绍道。
“宁泽车祸关我们家什么事,腾子已经吓得不敢出门了,你们警察能不能有点良心?非要再闹出一条人命吗?这里不欢迎你,别再来了。”还没等吴队说完,男人便插嘴嚷道,并径直关上门,被吴队一把挡住。
“你们再不配合调查,只能带到警局了。”见他无礼,吴队也不客气,严肃地说道。
男人正准备反驳,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听到要被抓进去吓得不轻,一改刚刚的蛮横,主动开了门。到客厅时,还使了个眼色和手势,示意白腾子在房间里,邀请吴队到自己卧室聊,以免她听到受刺激。
“警察同志,请坐。”男人轻轻关上房门,毕恭毕敬地说着,一边忙着收拾床上的杂物。
“我是白腾子的爸爸,我叫白凡,有什么事问我就行。”白凡在离吴队最远的床角坐下。
“你好,白凡。我们只是过来了解下情况,你实话实说就行。”吴队见他态度有了大转变,便把语气放平:“白腾子从小就自己住一个房间吗?”
“幼儿园就开始自己住一屋了。”白凡转头看向白腾子的房间,叹了口气:“我和她妈妈小茹都在厂里上班,三班倒,经常连夜回不了家,没法天天晚上陪着腾子。经常大晚上,家里就她一人。开始她总哭着说害怕,但没法子,不能不上班,也不能不睡觉。哭着哭着,自己就累得睡着了。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我们在家时,她也要一人睡,变得越来越独立了。”白凡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事藏不住,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女孩子能做到这份上挺不错了,我儿子现还跟他妈妈一起睡呢。”王队借由儿子夸赞道,好拉进彼此距离,以便聊出更多细节:“对了,白腾子这几天怎样?”
“唉,别说了,好朋友突然一走,把她吓坏了。这不,自从出事后就没出过门,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白凡突然用手捂着嘴,神经兮兮地说道:“我怀疑是宁泽的魂跟上身了。”
“你要相信警察,这世上没有鬼魂之说。”王队语气坚定地说道:“再说,就算宁泽真的跟了过来,也不会害白腾子的,你怕什么?除非白腾子有做过对不起宁泽的事。”
“哦,没有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呢?腾子可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从来只会想着帮别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宁泽是她的好朋友,自然也只有好没有坏。我只是随口发发牢骚,可千万别当真啊!”白凡吓出一身冷汗,担心自己口不择言害了白腾子,连连摆手解释道。
“这么说,她们两人关系不错?白腾子有没有和你们聊过宁泽?”王队追问道。
“她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经常呆一块儿,关系肯定不错。但女儿长大了,很多事也不跟我们说。不过,虽然她俩成绩不好,学习态度还是很认真的。只要不学坏,交什么朋友我们不过问的。”白凡认真地答道。
“那白腾子呢?她是个怎样的孩子,能和我聊聊吗?”王队接着问道。
“唉,我们就是平凡的老百姓,你看我的名字就有个凡字。都说缺什么补什么,我和她妈妈没文化,就想着能生出个凤凰来,不求大福大贵,至少能学有所成。所以怀孕那会,就早早给孩子取好名字了。腾子,希望孩子能龙腾四海。可她太不争气了,偏偏和我们反着来。天生脑子不好使,从小的成绩回回倒数第一,把我们气坏了,怎么骂都不长劲。一道简单的题目,我说了八百遍还是学不会,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有一次……”
白凡自知躲不过,便一五一十道出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