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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冷战了一天,两人倒很是心灵相通,谁也没有向谁服软。
孟最服药也不避讳月色了,药碗明晃晃的搁在桌上,像在示威。
就连睡在一张床上,也是楚河汉界,各自闭眼,没有半点儿打扰对方的样子。
孟最几次试图去搂月色,都被她借着气推开了。过了一会儿,他也没再坚持,慢慢地响起了均匀的呼吸。
月色假生气到半夜,已经变成了真生气。她无声地瞪着孟最那副无害的睡颜,气得眼睛发酸。
她生气是为了谁?
她关心他还关心错了?
月色恨恨地吐了口浊气出来。
孟最呢。睡得香香的。
“很好。”月色暗自咬牙切齿。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气够了,终于蹑手蹑脚地起身,无声地捞起衣服,穿好,拎着鞋子,从外间画阵离开。
……索性孟最还是睡得很香。
片刻后,黑漆漆的屋子里,棉被动了动,孟最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打了个响指,阿风人如其名,一阵风似的出现了。
“走吧。”孟最说。
“慢着。”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孟最一挑眉,撇撇嘴,隔着门,“道长别不是来拦我的吧?”他被那傻女人气笑了,“您觉得您拦得住么?”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顷刻之间,小风吹过,煤油灯倏地亮起来,姜道长悠哉悠哉地在二人面前站定了。
“我拦你做什么。”道长瞧了一眼桌子,“呦,小姑娘还给你换了盏油灯?很有心嘛。”
孟最不可置否,“是啊。”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催他,“道长要是没事,我可不就不奉陪了。”
姜道长笑了笑,“我糊弄了小姑娘,就为来这儿送你一句话。你听是不听?”
“愿闻其详。”
孟最看了一眼阿风。那眼神,分明就是“见机行事”的意思。
“你们若是能回来,”道长笑笑,“就把今天当成这个阶段的终点吧。跨过去,以后凡事都跟她好好沟通,别再瞒东瞒西的了。”道长拍拍他的肩膀,“老婆嘛,就是拿来宠的,对不对?”
“您一个道士对我说这些,合适不?”
道长哈哈一笑,“我年轻时也与人相好过,你忘了?”
得,这是把那日孟最拿来噎他的话给推回来了。
孟最无语,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
郑凛冽换了身黑衣,手中握着剑,看样子已经在庙院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见月色一个阵扎进院里,鞋还提在手上,眉头骤然拧紧了。
月色穿好鞋,带着一身寒气,边走边说,“是不是晚了?时间来得及吗?”
郑凛冽望了望月亮——
看手表于他而言,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他看太阳看月亮,看风看雨看雪,活在自然的维度。
他弯弯唇说,“刚好。”
去东山的阵是郑凛冽画的。他们悄无声息地落在一片茂密的山林里,时不时的,耳边还会响起几声野兽的嘶嚎。
郑凛冽定了片刻,侧耳细听,随后从腰间解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囊,“先喝了这个。”
月色一挑眉,还不算无知,“雄黄酒?”
郑凛冽点头,“防着点蛇。”
月色接过,喝了一大口,嗓子里火辣辣的,像灌了满嘴的刀子。
索性大肆灌了几口,才把酒囊还给他。“你不喝?”月色见他把酒收起来,吹着气问。
酒气夹杂的女子的香气游荡过来,郑凛冽不动声色地离远一些,“……我已经飞升仙体了。不怕蛇的。”
“这样啊。”
月色点了几下头,暗自惊讶郑凛冽竟然如此进步神速。
郑凛冽带路,他们话不多说,一齐上山。
和走路都不带起一颗露珠的郑凛冽相比,月色脚下窸窸窣窣,走到一半,还惊了几只动物。
东山林子很密,却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郑凛冽说“到了”的时候,月色还没开始做战斗准备。
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一人高的小山洞。月色照旧放了一道灵力在眼中,一低头,竟能在松软的土地上,看到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郑凛冽会意地说,“高跟鞋印。新鲜的——看来我们要做好里面有两个对手的准备了。”
月色重重地点头,心也渐渐沉稳下来。
顺着藤条疯长的山洞,越往里走,越能听到叮咚的水声。洞里岔路很多,月色越走心里越没底。
“快了。”郑凛冽眼神一凛,伸出手来,“任何时候,待在我身边。”
他一副不疑有他的神色,严肃得月色几乎忘记了他们之间有过的尴尬,将手会意地搭上去。
水声的尽头,在一个空无一物的山洞里。郑凛冽在洞口停下脚步,指尖抽出一片叶子,朝洞里一丢,准确无误地堵住滴水的源头。
静默片刻,他握剑的手轻轻一翻,剑出鞘,月色被他一带,闪到了洞口之外。
一阵入骨的“咝”声在脚下响起,一条长长的黑蛇吐着信子逼向他们。
月色来不及反应,郑凛冽的剑就已经将那声音的所在一斩为二,不再动弹。
郑凛冽放开月色的手,拄剑抖了几下,像一种召唤一般,很快,不止一条蛇开始轻柔而凶猛地往外冒。
“帮个忙。”
郑凛冽看了一眼月色,她瞬间就数道煞气在手,将送上门来的笨蛇通通腰斩。
……残忍了些。
“假的。”
郑凛冽示意她看他的剑锋,仍然干干净净。很快,蛇身消失了。
那水声是个开关。
月色松一口气,跟着他,一前一后进了山洞。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就空了。
月色没有看清他们是怎么动起手来的。因为太快了——
郑凛冽一进洞就不知看见了什么,提着剑,瞬间腾空而起。
她觉得他在躲什么的同时,高不见顶的洞窟里,已经响起一阵剑声。
月色被一股温厚的力量推到一边的同时,空中已有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缠斗起来。
随即,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刷地冒出几道半米长的刮痕。
月色一惊,用耳朵适应了上空的挥剑声,手中瞬间分出百十股蛛丝般细密的黑气,也轻轻一点地,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