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最有意说笑,两人聊着聊着,月色的神色之中,也平添了一份从容。虽然月色脸上看不见笑容,但至少不会有方才那种视死如归的架势了。
孟最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陵墓前的小礼台上,月色和孟最并排而坐,终于将时间打发到了太阳西斜。
“我觉得,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月色嘴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哪儿来的自信?真以为自己能保护我?”
“你瞧不起我?”月色斜睨了他一眼。
“那倒不是,”孟最收敛起淡淡的笑意,正经道:“月色,你想让我活,我想让你活,凭我的经验,若我们都抱着这种想法,很可能谁都活不了。”
月色微怔,定睛看他,忽然眼珠一转,认真道:“那凭你的经验,我们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孟最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的陵墓,若有所思:“这里面承载的,是最初的神仙,我的祖辈们的仙骨,从小到大,千百万年来,我到过这里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绝望。”
“为什么?”
“我从此不再是神仙了,”孟最顿了一下,有些怅然若失地说:“我有点害怕。”
月色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是你吧?是你送了一口神棺给阮仙人,要他的大弟子来给我们道歉,解决了神仙局来的调查员,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你的仙体如今没了,你以后便也做不成神仙了,对不对?”
见月色说着,几乎带了哭腔,孟最赶紧扯开了话题,“可惜天不遂人愿啊,这一生,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没时间了。”
孟最忽然扯了一下月色的衣袖,引得她转回了目光,三分玩味七分认真道:“等我转世了,你再来找我好不好?”
月色的眼泪犹如珠坠,“啪嗒”地落在了手边。
没等孟最慌了,她自己反倒是不可思议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我哭了?”
孟最乐了。
乐完,孟最还得意的补了句“为我哭了”。
就这样,七日冢的第一个夜晚,降临了。
孟最提醒月色别到处乱跑,贴了金的陵墓,到底也是陵墓,阴森恐怖是必不可少的。
果然,就在两人在一方礼台上分席而睡,各躺一边的时候,各种怪声便开始轮番上阵了。
有呜咽,有悲鸣,听得月色直起鸡皮疙瘩。
怪异的是,那声音“啾呜、啾呜”的叫着,她越是捂住耳朵,前者便越像是长了腿,直往她耳朵里钻。
月色忍不住,想要起身去看。月亮悄摸的往头顶挪着,还差半个时辰便是子时了。
本想偷瞄孟最一眼,细看却发现他也正偷瞄着自己,月色的脸登时就烫成了一团火焰。
“你脸红了。”孟最痴痴的笑,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睡你的觉。”月色不自然地说。
孟最却长臂一伸,一把摸上了月色的脸,很诡异的,一股又潮又腥的味道也钻进了月色的鼻腔。
“……”直觉告诉月色不对劲,等她想起来要防备的时候,孟最已经凉飕飕的扑了过来。
“唔!”月色来不及起身,便被孟最掐着脖子,死死按在地上。
越是反抗,月色就越觉得呼吸困难。
“啾呜,啾呜。”孟最邪恶地一叫,狞笑着说:“把你的肉身让给我吧,煞气人身,就是你了。”
月色这才算彻底搞明白,他是被秽物附身了!
情急之下,月色也顾不得别的,使尽全力拿出一股煞气,朝孟最面门就是一盖。
惨白的月光下,一个浓黑的影子被月色一推,便推出了孟最的身体。
孟最虚飘飘的松了手,没有意识的压了下来。
月色心里落了一拍,贪婪的吸了几大口空气,把孟最的身体放平,便赶紧去探他的鼻息。
她的手是抖的。
连着心也是颤的。
没等月色感知到孟最的呼吸是有还是没有,冷还是热,一只修长的手,便又一次摸上了月色的脸。
月色下意识想打掉它,却听见孟最轻轻地说了一声:“是我。”
月色满脸是泪。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不能死,至少,她不想让他死。
这种气氛下,能让月色停止哭泣的,除了危险,大概也只剩下拥抱了。
于是,孟最一把就将月色勾进了怀里。月色的哭泣,也就被尴尬的叫停了。
良久。
“月色,你知道做人是什么感觉吗?”孟最忽然低低的说,“我刚才,就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它把你往死里掐。”
月色“倏”地起身,仍旧带着哭腔:“你看到了?”
孟最黑亮的眸子里,仿若藏着点点星光,他没说话,任由愤怒蔓延到咬的紧紧的牙关上,闷声作响。
“煞气,”月色紧了紧拳头,似乎被孟最的愤怒感染了:“我们去抓住他,说不定,有机会逃出去。”
“不行千万别逞强。”
“我可以的,”月色挥挥拳头,“要是打不过它,我的煞气刚才早跑了。”
孟最没说话,会意地点点头,两人便开始行动。
那股黑煞是朝陵墓后方逃窜的,带着腥味,一定跟陵墓周遭的水池抹不开关系。
月色想着,便从手心里带出一团煞气,边走边静候着今晚的对手。
来到池边,却被交错纵横的池桥看晕了眼睛。月色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便要上去,却被孟最一把扯住了衣袖。
月光下,孟最的脸有些苍白,他四下环顾一周,随即指了指紧贴着陵墓背面的一个角落。
侧耳一听,那圆弧形的角落里竟还咕嘟着水声。
孟最移步往咕嘟声的源头走去,示意月色跟在他身后。
两人早就商量好,步调一致,尽量伪装成一人的脚步声,因此迈开步子的同时,也尽力的竖起了耳朵。
果然,一走进了,那股湿重的气味便马上往鼻子里呛。
“啾呜”一声,正走着,黑暗中兀地伸过来一只手,近了才看清是扼喉之势。
月色和孟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契,那手一近,两人便一左一右,各自偏头。等黑煞知道着了两个人的道,早已避之不及,被月色两手并用的煞气制了个服服帖帖。
“别杀我!带我走!”黑煞味道怪冲,声音倒软糯的很。
“割脚煞,”孟最缓缓开口,“水贴穴前,覆水而生,说吧,你想怎么走,或者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