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夜贼一脸疑惑，“什么道士？”
“道士么，”月色略作回想，“和当铺老板串通一气，招摇撞骗。对了，那道士看人很准。”
听了这话，夜贼眼珠一转，随即了然。
“你找他做甚？”
月色举重若轻道：“他骗了我，我自然要找他算账。”
夜贼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月色：“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会怎么对付我？”
月色投之以桃：“我说过了，你帮我找人，我放你一马。”她说得轻松淡然，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夜贼想了想，有股报之以李的意味：“你说对了，那人眼力不错，找他也非难事，不过他不是道士，而是‘那边’的人。”夜贼一脸鄙夷地说：“那些人手段阴毒，骗你？那都是你的造化。凭你这点三脚猫的法术，最好别去送命。”
少年贼“好心提醒”，却把月色逗笑了。
她动动手指，不松绑地将他放到地上，说：“你倒是有副好心地。”
少年哼了哼。
“别的不用你管，你只要带我见着这人，咱们就两清了。”月色又摆摆手，将少年往墙角一搡，“今夜你委屈一下，明日找到人，我再放你。”
一团黑气弥漫开来，像个牢笼一般，将少年完全笼罩。
月色躺回被窝，闭上眼睛，却再无睡意。
那边的人……月色想到这里，有些好奇。
她最初找那道士，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警告他别污了道士的名，顺便好好惩戒他一番。如今听这小贼的意思，那人不过是披了张道士的皮，指不定做了多少恶事……
月色决定会会他。
角落里的小贼开口了：“你刚才说的话……保证算数？”小贼大概是刚回过神，有些后怕。
“当然。”
小贼老调重弹：“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
月色：“无碍，我死不了。”危险这件事，认知一旦刷新，就变成了一个“度”的问题。那把匕首，显然只到了令她唏嘘的地步。
“况且，你也没有取我性命的意思吧？”月色的气场把烛火添得格外明亮，她轻声说：“你是怕我记住你的脸吧？”
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说：“……我没想杀你。你那玉是好东西，沾上人命就不好了。”
“哦。你很识货？”
少年打开了话匣子：“……当然了。我从小就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
“当铺老板是你什么人？”
“他们是市井流氓，跟我可没关系。”少年不屑地说。
月色撇撇嘴：“呵，你还是个小贼呢。”
“……”少年语结，嘀咕道：“是我心急了。钱财不露白你懂不？你已经被人盯上了。与其等那帮人动手，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所以你是？”
少年谈起条件来：“这样吧，你答应我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也行。”月色思量片刻，“你说吧。”
“那家当铺，是我家的产业。”少年慢吞吞地说，“掌柜是雇来的，和我家没关系。他手底下有几个‘那边’的人，有些手段，偶尔会从柜上走几桩私活。”
“哦。”月色点点头，这些人的来历她大概知道了。
不过，月色对他们的骗人勾当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直截了当地问：“那边是哪边？”
少年大而化之：“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月色跟着念叨了一句，妖魔鬼怪神，她倒是哪一边儿都不沾。
“我谢你不杀，才好心提醒你，别去招惹他们。”少年实在絮叨，惹得月色一阵心烦。
月色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他们？”
“你一介女流，不过有身气功，想打得过那些邪魔外道，也难。”少年显然被人类的固有认知荼毒得不轻，对女流之辈和人外之人有天然的偏见。
害人的外道固然该惩，但少年的一句“气功”，还是让月色哭笑不得。
钱财已经露白了，月色想，那不如隐藏一下实力？
她又问：“你功夫不错，经常半夜出来？”这么冷的天都肯出来飞檐走壁，想必是很爱古董了。
“哪有！”少年急于辩白，“偷东西……我这可是头一次。”
月色勾勾唇，那手法，鬼才信。
月色：“诶，问你件事呗。”
“什么？”
“你的脸——怎么搞的啊？”
少年：“一定要我说？”
月色淡淡道：“不说也行。”
“那就不说咯。”
“切。”
“要不……你将那块宋白玉卖给我吧。”
“不卖。”
“拿来我细瞧瞧可好？”
“不好。”
“……”
……
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月色睡虫上脑，一夜无梦。再醒来天已大亮，墙角仍是黑漆漆一团，煞气攫着少年，像是将他钉在了墙上。
“喂，醒醒，咱们该动身了。”
月色跳到脸盆边上，用冷水抹了把脸，困意顿时去了一大半。她从包袱里取出宋白玉吊坠，挂在颈间，凉凉的玉贴在胸膛，驱走了另一半困意。
月色背上包袱，收好屋子里的煞气，只留一缕捆住少年的手腕，把少年和自己缚在一起，出了门。
两人之间隔着半米距离，走在一处，看上去有些另类。
他们先去杂货店买了张晚城地图，少年指给月色一处城南的民巷。月色找了个偏僻角落，画阵前往。
一抬脚，两人就到了一条破落的小巷子里。
少年尤是一身武艺，落地还是晃了两晃，接着瞪圆了眼睛。
“什么都别问哦。”月色扬扬下巴，示意他废话少说，直捣妖魔老巢。
少年面如嚼蜡，咕哝着将月色带到一扇玄色铁门前。
玄色，玄色。
月色停住脚步，蓦地想起，这门面北，和解忧林外子驹的那座宅子异曲同工。
是下下风水。
“你会溜门撬锁是吧？”月色斜眼瞄着少年。
少年：“……”他摸了摸口袋，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上前一步，细瞅一眼门缝。
“好说。”少年抬了抬手腕，示意月色把他松开。
月色照做。
少年下手果然灵活，匕首在门缝里鼓弄了几下，“嗒”地一声，他飞快地扶住连着门闩的半扇门，无声地蹿进了院子，把即将落地的门闩接住了。
月色赞叹：“啧啧。”这动作快的，她昨晚都没全数看到。
月色立刻又把少年捆住，悄悄地移步到院里唯一一间小屋前。
小屋是纸糊的门窗。月色正要推门，却被少年拉住。
他给了月色一个眼色，伸出两根指头，哈了口气，将纸窗无声地戳了两个洞。凑了上去。
只一眼，腰便直了起来。
少年压低了嗓门，声音颤抖：“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