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圆坛,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阴湿潮腐的气味。
月色下意识捏住了鼻子。
圆坛不大,里面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一副笔墨纸砚。
攫住月色目光的是一个厚厚的黄皮簿子。
她匆匆地翻了几页。
这簿子大概是本花名册,每页抬头都是一个日期,再往下,跟着乱七八糟的人名。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日子越推越后,人数却越来越少了。
月色心里有了谱。
照本子上最近一段日子常出现的人数来看,寨里总共也就三十号人。
月色稍稍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四下查看一番,最终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地下入口。
她揭开入口的盖子,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梯子发出细微的响动。下面有三间石室。
好在无人把守,月色出奇顺利地探完前两间石室。
石室不大,门上都有窗,房门紧闭,像两个深不可测的洞,开在梯子的左右两边。
左边那间里关着十来个人。这些人个个面色呆滞,赤着上身,顺着墙根坐成一排,像一群待宰的的羔羊。
月色向内看时,背上直冒冷汗。
她一张脸一张脸地看过去,生怕看到孟最。
……好在没有。
右边那间则摆满了架子,架子上码着许多装着蛊虫的小瓶子,看得月色寒毛直竖。
和左边那间不同,这间房门没有上锁。
但月色无暇顾及。
她见里面没人,立刻拔脚,向地洞尽头的第三间石室走去。
透过小窗看到孟最时,月色浑身一震,眼眶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他的上衣也被剥了,人软软地倒在一张一人长的木桌上。
衣服散落在地,仿佛被人精心摆放好一般。
“……”月色一阵恶寒。
室内没有其他人。
月色颤抖着把门掀开。
石室里闪着几道昏黄的烛火。月色一进来,那烛火燃得更亮了。
走近孟最时,月色颤抖地更厉害了。
孟最身体很结实,也很白净,和这间残破的屋子格格不入。
月色大脑一片空白,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鼻息还是温热的。
月色轻轻推了推他。
不动。
月色弓身,凑近了他。
“别动。”伴着一道幽冥般的声音,月色感觉得到,一条细长的铁钩,冷冷地抵住了她的后颈。
“本事不小啊。跑到祭坛来了。”那人幽幽地说。
月色却谢天谢地,没有被发现屋子里的异状。
她冷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嗤,“自身都难保,还不忘情郎?外面的姑娘个个如此?”
“想知道,你大可以去外面看看。”月色一边说,一边谋划着手上的动作。
她出手轻而易举,可孟最又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真动起手来,难保不伤及他。
月色只好谈判:“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
“放了他?”那人奸笑,“到嘴的猎物,本尊还没有放生的习惯哦。”这人大概是很狂傲,对一个姑娘没什么戒备。
月色暗骂。
正当她内心天人交战,谋划着一番恶斗的同时,突然间,“嘭”一声,身后的人,连同钩子一齐倒地了。
月色迅速转身,下意识向后张开手,护住了孟最。
“福寿大叔?!”月色眼睛顿时亮了。
她万万没想到,福神庙里扑了个空,却在这里碰上了他。
福寿压低了声音:“快给他穿好衣裳!”
福寿本是个矮墩墩,笑盈盈的人,此时却面色严肃,将倒地的独臂人往外拖。
月色眼尖,见独臂人手上掉落了一个小小的蛊瓶,顿时来了主意。
她上前捡起瓶子,说:“您先停手。”月色脸上划过一抹憎意,她直勾勾地盯着不省人事的独臂人,对福寿说:“您去给孟最穿衣服。”
福寿一愣:“你这是?”
月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罢,月色弓身,将独臂人拖回了木桌旁。
福寿才把孟最的衣服悉数捡回,就见月色将瓶塞一拔,指甲盖一般大的蛊虫瞬间爬上了独臂人的脸。
但凡是蛊,必有嗜好。
可那蛊虫在独臂人脸上盘旋了一会儿,却没什么动静。
月色正想上前细看,忽然,独臂人一个猛子扎起来,咯吱一声,扭了扭脖子。
密闭的石室里,那声音格外瘆人。
月色和福寿瞪圆了眼睛。
福寿手刀早已备好,他大概还想再来个劈颈,却被月色阻止。
随即,就听到月色冷笑:“您说,若外面的人见到他们的大仙折在自己手上,该是个什么心情?”
福寿立刻懂了:“好一个假象。”
他们耐着性子看,很快,独臂人也变了样:眼神呆滞,动作迟缓,像个傻子。
月色心里痛快极了。
她把瓶子一扔,和福寿一同搀着孟最,迅速出门。
出门前,月色回过身来,往门内丢了个物件。
福寿说,里面那间石室是大仙制蛊的地方,不到黎明的祭祀,人们不会发现异常。
说完,就让月色扶着孟最,自己先出去探路。
月色架着孟最,在梯子下面等。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孟最。
他眉眼出众,鼻梁高挺,两片薄薄的唇上没有血色。月色见了,心里紧巴巴的。
但她也庆幸自己来了。
“孟最……”月色轻轻地唤。
没有回应。
月色又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独臂人那间石室里传来磕门的声音,月色脊背一僵,立刻扭头。
只一声而已,没旁的动静。
这边却手上一凉。
“唔。”
月色掐在孟最脸上的手指还未拿下,就被他一把捏住。
月色一脸喜色:“你醒了?”带着哭腔。
“你掐我。”孟最嗓音低哑,莫名地勾人。
“早该掐你了!”
“唔。”孟最皱皱眉,整个人挂在了月色身上。
这时,梯子口的门被打开了。
福寿伸出手,作势要捞孟最。
月色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
她动动了指头,一团黑气从手心逸了出来,化作一张网,将孟最一兜,送了上去。
月色也脚步如飞地爬了上去。
天渐渐明了一些。
月色把孟最往福寿身上一推,压低了嗓音,对福寿说:“我用阵送你们回去。”
然而还没等福寿动弹,孟最不乐意了。
他找回一些力气,一转身,靠回了月色身上。
月色:“……”
福寿沉吟片刻,“我倒有个藏身之处,要不到那里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