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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孟最嗓音沉得可怕,他眼中有火,目不斜视地瞪着她。
“……”月色往后缩了缩。
“我们的关系,光纪念一下就行?”
月色:“……”
孟最的一小坛酒不是白灌的。起初只是有些上头,脸上一层一层地红透,此时此刻,连眼神也迷离起来。
他仿佛拿准了月色理亏,颀长的身子一寸一寸地压过来。直到与月色呼吸相闻,连窗边的烛光都挡住。
孟最忽然笑了,沉重的酒气落了月色一脸。他双臂一沉,忽然握住了月色腰,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揽,笑道:“你舍不得离开我。”
“是不是?嗯?”
“……你喝醉了。”月色别过脸。
孟最酒气熏天地盖棺定论:“你舍不得我。”然后,他猛地前倾,将下巴搁在月色颈窝里,暖烘烘地蹭来蹭去。
月色没由来地一阵心安。
是的,她不是没想过离开,甚至有一度,她恨不得从此遁世,宁愿自己没存在过。
可是,凭什么是她走?就凭小万看怪物一样的眼光?就凭孟安自私的血脉亲情?
未免太过以偏概全——
月色心中坚定了一分,面上却依旧如常,继续死鸭子嘴硬:“你先躺好,别凑太近,你……有味道。”她才不要跟一个醉鬼讨论舍不舍得离开这么深奥的问题。
孟最笑得肩膀轻颤,听到这里反更加赖皮,挂在月色身上不肯起来,搭在月色腰间的一双大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月色背一僵,急赤白脸起来:“你收敛点儿!”
被她一喝,孟最的手便不动了。
“月色。”
“嗯?”
“月色。”
“怎样?”
“月色。”
“……”
孟最逗猫似的,反复唤她的名字,把她的心也叫软了。月色无奈,叹息一声,也回抱了一下孟最。
没一会儿,孟最的手就又不安生了。
月色:“……”一巴掌把他糊进被窝之前,孟最在月色耳边喃喃道:“该死的虫子,没有你们这些该死的虫子,我今晚就可以……”
后面的一句话,被月色连人带话一并扔进了被窝里。
“淫言荡语,怪话连篇……往后你一滴酒都别想沾了。”月色对着被子里的一团,咬牙切齿道。
*
翌日清晨。
月色揉着酸胀的脖子从椅子上坐起来的时候,孟最的被窝已经空了。
月色一惊,连忙起身去触被窝。
热的。
昨晚的事一出,难保姓白的不会找上门来。月色生怕孟最被抓走,赶忙出门去看。
“孟——”一半名字刚出口,就见孟最拎着一把铁锹,从庙外走进来。
孟最精神得很,见她倚着门松了口气,便放下铁锹,洗好手,过来摸摸她的头:“睡得好吗?”
月色无力地抬眸看他,拖长了嗓音:“好——”
“一看你就没睡好。”孟最扭了下她的肩,将她转了个个儿,推着她往屋里走,“回去补觉。昨天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再也不许睡地上了。”
“唔。”月色胡乱应了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猛地顿住。“别。我还是去收拾一下昨晚的残局吧。”她说。
依稀记得,昨夜半梦半醒之间,东屋结束了一场厮杀,最后时分,那个矮鼻凸眼的男人粗声粗气地跟她道了谢,拖着什么东西离开了。
孟最打断了她的遐思:“全都打扫好了。”他忽然一弯腰,提起月色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往土炕上一放,“大殿,院子,东屋,都打扫好了。”
这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月色定了定,“……没看到尸体什么的?”
昨夜,月色的传送阵是用来蒙那独臂的。目的地并非燕镇的许宅,而是庙里的东屋。也是那丑陋男子藏身的屋子。
把人交给他,是月色答应好的。她做到了。
孟最摇头,“地上有痕迹。死了的那个,多半是被拖走了。”
月色抬脸,良久,点了点头。
她忽然说:“这庙……你住不下去了。待会儿搬走吧。”
孟最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是啊,住不下去了。”他忽然低下头,凑近了月色的脸:“是我们——我们住不下去了。”
“我们待会儿就搬。”孟最说。
*
月色没想到,来到新的落脚点,竟然是故地重游。
城西有座山,山下是个小镇,山上有个道观。月色几个月前初次下凡,便是在这里将老祖寻回去的。
寒夜观。
两人一道爬山,将山里的新鲜空气吸了个饱。来到观门前时,呼吸都不匀了。
孟最提着一个皮箱,月色挂着个包袱。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今天很像一对……”他忖度着,想找一个合适的词出来。
“……亡命鸳鸯?”月色一摊手,大口喘气道。
孟最听了哈哈大笑,也气喘吁吁地去捶门。
“少爷?”一个小道开了门,见孟最这副样子,眼中流露出好奇之色。
孟最点点头,从月色颈肩取下包袱,将之一同塞进小道手中,“我来此小住一段。姜道长呢?”说罢,牵起月色,一脚跨进了道观里。
小道和善地笑:“道长在为您抄静心书……少爷来得巧,自打上次您离开,道长日日都念着您呢。”
“……嗯?”孟最眼珠一转,道:“如此,那你先送这位仙女姐姐去客房。我去会会道长,稍后便来。”
随后两人分开,月色被带至一间别院中。
她挑了一间屋子,见小道拿了抹布和苕帚来,正要扫洒,便主动揽过了对方手里的活计,自己动手打扫起屋子来。
扫完自己住的这间,又拎着孟最的皮箱,送进另外一间。
孟最则直奔姜老道日常值勤的云来殿。来到门外,他轻轻地敲了敲殿门。
姜道长满脸是褶,老来精神,盘腿坐在一张矮桌前。见了他,搁下笔,“你这小子!”
“姜道长精神头不错啊。”孟最挑眉,来到桌前落座。
“人老了,就是想听你叫一句舅舅。如何?”姜道长长年孤身,与嫁作官太的妹妹来往很少,人一老,倒是很惦记这个脾气相投的侄子。
“舅舅。”孟最依言,还作了个揖,随即话锋一转:“说吧。您这次——准备为我母亲大人传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