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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白小姐——哦不,三爷的十姨太过府拜见,夫人嘱咐您得空过去。”
庭院深深,雪越积越厚,月色被孟最盯得头皮发麻。
终于,一个神情中充满打探的小丫头,打破了这磨人的暧昧。
“她拜她的,找我干嘛?”孟最不假辞色,眼神却没有从月色身上移开。
“三爷特地来访,说是……要谢您成全。”丫头话一出口,不禁把自己逗乐了。她以为孟最会发火,便偷偷抬眼,往孟最一方看去。
名门美女白慕烟当风流公子孟最未婚妻不成,三个月内火速嫁给孟最三叔做十姨太,这条传遍晚城,把孟家变成笑话的新闻,一度把孟市长推向丑闻的边缘。
几个当事人却蜻蜓点水,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而现在,那位忽然收了心转了性的三叔,居然会带着新姨太,来道谢?
孟最一挑眉,把信息量颇大的邀请照单全收:“哦?三叔果真是疯了,”话锋一转,直逼月色:“看来我也得好好谢谢他们的成全,你说呢?”
孟最这句话口吻玩味的很,但一说完,便当真给了月色一个“放过你了”的眼神,带着依旧在探头探脑的小丫头离开了。
院子里的积雪被这两人一前一后踩得吱吱呀呀,月色一怔,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驱走不时冒出来的记忆残片。
老实说,这种带着别人的记忆共生的感觉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
月色就是月色,月色孤独地活了很多年,月色有一天被带到流荫,月色喜欢上郑凛冽。所有的事情,都和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另一个姑娘,没有关系。
无论对方如何优秀,月色都不想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正要移步回屋,忽的,院子里凭空卷起一阵细末,雪花四散开来,冷不丁钻进了月色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月色回头,无人。
但她却像被一股力量牵制着一般,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再回头依然无人,但月色确定,天生的吸引是不会错的,这里,有一股可以移动的煞气!
“谁?”月色想到郑凛冽口中那个妨人的活物,立刻警觉起来。
一时间,飞卷的雪花越来越多,不但在院子里呼呼打转,还渐渐凝成了一团月色再熟悉不过的黑气!
月色瞳孔一收,透过成堆的雪花,在院门口那棵枝开叶散,傲雪凌霜的红梅之后,捕捉到一抹大红的身影。
月色一惊,喜服?
白雪里的一点红格外显眼,而那红衣周遭弥漫不散的黑气,则让月色在一瞬间意识到,那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存在!
月色以最快的速度绷直手臂,让原本在体内静静流淌的力量,在一瞬间冲出手心,立刻成形——面对着体积庞大,凶猛异常的黑色雪团,月色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全部的力量使了出去!
然而,在极速袭来的强大煞气下,月色的杀手锏,竟然像逃兵般以更猛烈的姿态,蹿回了月色的体内!
就在那一瞬间,月色放大了瞳孔——
假如画面可以定格,那么,在这一方忽然间风云动荡起来的寂静院落里,有一双眼睛,穿过比月色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煞气,可以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先是赖以反击的武器瞬间回到躯体,接着以赤手空拳面对洪水猛兽,最后,速度快到几乎耳不可闻的一声清脆的“嘭”——
那女子便被一股没有实体的邪恶气息,掳到了古色古香的窗框上,随即砸开窗框,落回到屋里!
月色失去意识之前,除了听到家具被撞翻的声音,还听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一个男子的声音:“你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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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郑凛冽和月色一样,低估了那煞气的威力。
月色悠悠转醒的时候,不仅浑身疼痛,更是觉得嘴里像是被人灌了一碗黄连,苦涩万分。
月色苍茫的想,这难道就是被人打败的滋味吗?
一睁眼,直觉该有的灯光并没有出现,大概早已夜半,只有地上那个火盆,透过镂空的盖子,往出冒着点点星子。
月色热的冒烟,便在黑暗中摸索着扯开被角,温热的手指,一瞬间触上一个冰凉的“物体”。
月色如获至宝,贪婪的摸了摸这降温的“宝贝”,顷刻间,“宝贝”却嗖的抽开了。
“你醒了?”郑凛冽忽然开口,月色吓得一缩,赶紧又把被子盖好了。
“……”
郑凛冽松了口气,轻声说,“把眼睛闭上,”大手一伸,“啪”地打开了电灯。
月色稍适片刻,首先看到的却是郑凛冽打着西医绷带的手臂和额头,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
“……我太没用,让她跑了。”郑凛冽满脸写满抱歉。
“……你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经历了这样的变故,月色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好死不死偏是这句最没用的话溜了出来。
郑凛冽显然也没料到,月色会扔出这么一个承认了显得呆头呆脑,否认了又要豁上脸皮表明关心的问题,愣了一下,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老头子打算明天回去,”郑凛冽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老祖找到了,听说一直在一个道观偷闲……我们明儿接了他就走。”
郑凛冽打太极这招,是跟老头子学的吗?月色恨恨地想。
见月色不言,又好似唯恐气氛降到冰点,郑凛冽继续寻找话题——与那日悔过寺里的他如出一辙:“水英骨我找到了,不过,是在孟家少爷身上,而且还只有一小串。”
月色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上古圣物竟会落到那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公子手里,果真如此的话,她估计那人肯定来头不小。
……想想也是,一个凡人,仙界的悔过寺他熟门熟路,那个和月色像极了的女神仙似乎也与他有过一段旖旎,拥有水英骨,自然不在话下。
“想什么呢?”郑凛冽见月色一脸痴迷,犹豫片刻,才说:“听那些丫鬟说,他……下午来找过你?”
“嗯?”月色回过神来,迟钝道:“哦……他认错人了。”
月色学郑凛冽转移话题,并不想提那个令人不快的下午,随口问道:“那个女煞呢?”
“老头子忙着回去处理改制的事,兴许没空搭理她。”郑凛冽接茬,察觉到月色反应不自然。
“她很危险。”月色小声道。
“……我知道,当时我先老头一步回来,只看到那一大团煞气在攻击你……并没有找到本体。”郑凛冽微微叹息,“如果不是他及时回来,我大概也……”
“你没看到她?”月色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穿红的身影。
“她穿了喜服,大红的喜服。”月色说完,就见郑凛冽浓黑的眉毛纠着,他眼睛一亮,好似忽然颖悟过来。
“我去叫老头子,”郑凛冽声音里满含兴奋,眉头一展,说道:“你安心休息,盖好被,当心风寒。”
说罢,便信心满满的攥了攥拳头,匆匆离开了。
那神情让月色觉得,他已经是个风水师了。
不光是他进入角色很快,同时,他还有不容小觑的能力加持。
不过,郑凛冽最后的话也仅仅只在月色头脑里停留了一刻钟,过后,无论月色怎么努力,都睡不着了。
她失眠了。
月色实在待不住,干脆和衣而起,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是棉衣,但样子却时兴得很,大概白天在闹市见过的样子。
在厚厚的被窝上捡了块不薄不厚的毯子,往身上一披,便推门到了院里。
一院子雪,似乎扫都扫不迭,依旧尽情下着。赭红的天空下,连空气也没那么冷了。
月色在门前的石凳上坐下来,望着郑凛冽和老祖匆匆出门的几排脚印出了会儿神,院门外,竟忽的闪出一个人影来。
孟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