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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很西式的宴会。
到处都是洋气的年轻人,拎着酒杯,来往交谈。长者不多,大多穿着挺括的长袍,气概不同于常人。
孟最一进来就吸引了一众目光,被好几拨人围着攀谈。
月色怕被围观,就自觉地退开了。
大厅里摆着一些长桌,长桌上摆着漂亮的点心和食物。
月色没露怯,四处溜达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的之后,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了只盘子,取来食物吃。
等到她差不多要喂饱自己的时候,余光一扫,忽然发现,身后伫立着一道笔直的人影。
一个打着领结的男子,端了个盘子,向她颔首示意。
月色看了看盘子里的酒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个侍者。
侍者:“小姐您好,这是璟雯小姐送您的酒。”顺着他恭敬的指引,月色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位明眸皓齿的陌生女子身上。
“她是谁?”月色觉得那面孔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位是建筑司长家的二小姐。”
“哦。”月色淡淡地收回视线,把酒接下,继续吃她的点心。
那女子的目光并不友善,带着三分嗟笑。
月色微恼,一沾上孟最,她干嘛总要被人敌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捡来一块茶色的方糕,正要往嘴里送,肩膀却被人点了点。
“啧啧,道袍一脱,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银麟慢条斯理的抢过月色手里的方糕,丢进了自己嘴巴里。
月色一惊,回嘴嘲讽:“彼此彼此,你没变‘战斗姿态’,我也快认不出你了呢。”
银麟脸一红:“上次多谢你了。”
“不谢。”月色正色起来,“你们那对神兽有情人,成了么?”来到人间半月,那些事……怎么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呢?
“托你的福。”银麟笑笑,“他们去了个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
月色好奇道:“哪里?”
银麟挑挑眉,不说话了。
倏尔,他低声说:“你又得罪人了吧?”
月色一脸疑惑。
银麟:“我先走了。”
月色还没反应过来,余光里,一个聘聘婷婷的身影就来到了她面前。
还是刚才那位送酒的女子。女子与月色齐高,气势却比月色强得多。
“你好啊。”女子粲然一笑,“好久不见哦。”
月色淡笑:“我们……见过面?”
女子噎了一道。
“怎么,最哥哥你认识,我一介女流姑娘这么快就忘啦?”女子说话褒贬不明,问得月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哥哥。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月色。
她恍然大悟,除夕夜里,小破庙前,这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月色抬眸,“你找我有事?”
“是啊。”女子拎着酒杯,轻轻地碰了碰月色的那杯,说:“我就是来好心提醒你一下。”
月色没什么戒备:“提醒我什么?”
女子狡黠一笑,“提醒你——最哥哥已有婚配在身,你就这样随他来到这么公开的场合,不觉得不合适么?”
女子说完就离开了,月色留在原地,有些怔愣。
女子跟周围的人凑在一起聊过几句,紧接着,月色身旁就投来几道客气而好笑的目光。
月色:“……”她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正后悔着,孟最出现了。他和来时一副德行,屈起手臂,冲月色挤眉弄眼。
月色这次却怎么也不肯再挽他了。
孟最不高兴了:“怎么了?”
月色轻飘飘地说:“你有婚配在身,这样合适么?”
孟最愣了一下,饶有兴致:“你很在意?”
月色:“不甚在意。”她在意别人刀子一样的眼光。
孟最唇角一勾,正要说什么,望着大厅入口处,却是眼神一亮。他凑到月色耳边,低低地说:“快,灵力入眼,礼物到了。”
“啊?”
孟最指了指她的眼睛。
月色了然。她佯作低头揉眼睛,顺势放了一道灵力在眼中。
在人间就这点不好,事事都要掩人耳目。月色哀叹。
说话间,孟最便拉着月色,跟着人流,朝门口那对男女走去。
那是今晚的主角,许大建筑师和他的未婚妻,白小姐。这场汇聚了各界名流,名媛公子的宴会,是他们的订婚宴。
月色立在过道旁,难以置信的目送他们走到台上。
孟最低声说:“看到了没?那女的是人是鬼?”
月色摇摇头。
“是白小姐。”月色呆呆地问,“快死掉的人也可以复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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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了该见的人,月色和孟最就用阵到达了今晚的目的地——宿孤山下。
一路上,月色异常沉默。
倒是孟最,他一边在崎岖的山路上分辨方向,一边还在分心安慰月色:“你不必害怕,拿出今早闯城南血屋的胆量就好了。”
月色:“……”
清寂的山林里,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月色走了半晌,忽然开口说话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插手这件事。”
孟最自然地挽着她的手,闲聊一般:“怎么这样说?”
“师父辞世前,与我们有个十年之约。”月色脚下没留神,险些滑倒。
孟最一把将她捞起:“看路。”
“他说,我们力量有限,管不起这些事。”月色声音恬淡,在林中漾开。
孟最:“他说的很对。”
月色:“……”
孟最又说:“可你不还是管了。”他握了握月色的手心,温温热热,“既然如此,就别管什么约定不约定,听从自己的心就好。”
月色一愣。
“做不到怎么办?”她问。
“做不到啊……”孟最笑了一声,“做不到也要做,哪怕死在这件事上,也无妨。”
孟最的豪言,说得没那么大义凛然,更像一声呓语。
月色却被这句话鼓励了。
漆黑的夜里,孟最忽然说了句令她终生难忘的话:“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陪你一起。”
那一刻,月色觉得,他不是在跟她说话。而是在回应一个遥远的故事。
“为什么?”月色听到自己傻傻地问。
孟最脚步一顿,停下来深深地看她。
“这是别人教我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