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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做完了。
十个魂魄，最后整整齐齐地全进了那扇超度轮回的门。
那妇女怀中的孩子，在当日大火之中，便被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子吃掉了精元，抱在母亲怀中，怨气一团，连魂魄都没有了。
法事结束后不久，天空落下雨来。
道士们送走了冤魂，自己也累得够呛，道长吩咐他们回去休整。
月色在大殿避雨，和姜道长一同静坐。没一会儿，孟最就撑着伞出现在大殿门口。
他静默片刻，看月色一脸沉重，不多问，轻轻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你忘记带它了。”
孟最的手里，躺着一块小巧圆润的白玉。
月色愣了愣。
她当初戴这玉，完全是因为担心会丢。可戴了一段日子，竟然摘不下来了。从前会在夜里漫溢出来的煞气，渐渐地学会了流进这块白玉中，夜里看着也没那么吓人了。
许是早上泡澡落在屋里了。
没等她接过，孟最先俯身替她带上。
“走吧。”他伸出手。
月色微微仰起头，眼眶有些发颤，“你先去把灯点上吧。”
孟最愣了一下，提起步子，慢慢地往大殿深处走。
很快，两盏微弱的灯火，渐渐把昏暗的大殿照亮了。
高高在上的神像看得见，孟最却看不见，月色对姜道长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要告诉他。
她的意思大概如此。
他们撑着伞离开了。
云来殿里，老人闭眼静坐，却仍看得清清楚楚，那双背影，与百年之前并无不同。
“各犟各的。”道长摇头，“需得再磨一磨啊。”
山上下了两天雨。
第三天，观里有个小师父下山采买，因为路上泥泞打滑，跌断了腿，买来的菜付之一炬，当天中午和晚上，观里改吃白水就馒头。第四天起来，雨还是没停，月色皱起了眉。
“我要陪若藤下趟山。”她从窗外伸回了脑袋，问孟最，“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没有？”
若藤是观里的小道士，目前还是个打杂人士。平日负责采买的师兄摔断了腿，于是就到了他表现的时候。
“让阿风随他去就好。你一个小姑娘凑的什么热闹。”孟最埋首图纸，头也没抬一下。
月色撇撇嘴，“我出去透透气。”她跑到外间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橡胶雨衣。
孟最合上图纸，笔一搁，起身，“我陪你去。”拦不住她时，他总这样说。
比如前些天月色闲得长毛，非要跑去后厨帮忙。
又比如昨天月色听说有人摔断腿，跟着道士们一同下山去救。
月色雨衣一披，不乐意了，“安心画你的图好了，我去去就回。”
“你不在我也画不到心上。”孟最说完，穿起棉袍，抄起伞。
月色这次却异常执着，“我多大的人了，你不要总拿我当会跑丢的孩子好不好。”说着，她穿着下摆巨大的雨衣，一朵蘑菇似的冲回来，把孟最按回了圆凳上。
“自己真的行？”孟最图纸画到一半，也不好突然走开，于是不再坚持。
“行行行行行。”
月色摆摆手，大大的帽檐一翻，出了门。
屋子里又安静起来。
桌上一盏蜡烛，因为月色的离开而黯淡了许多。孟最叹了口气，又起身拾起伞，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敲响了邻屋的房门。
“阿风，你跟着去一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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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的阵又稳又准，看呆了若藤。
两人落在镇子里的一家菜市前，若藤抖抖菜篮子，伞下露出一双写满艳羡的大眼睛。
“月姐姐，你年纪轻轻，哪里来的这么一身好本事？”
月色四处望望，“我有个好师父。”她冲若藤笑笑，认真道，“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再多说一句，你师父不比我师父差。跟紧了他，总有一天你也可以。”
若藤好奇道，“大家都说师父他老人家是神仙，莫非是真的？”传言就是这样，到了神乎其神的程度，反而会惹人怀疑。
月色狡黠地眨眨眼睛，笑而不答。
她让若藤先去买菜，一刻钟后，还是在这里会合。说完就又画阵离开了。
月色凭空出现，把福神殿里的元宝吓了一大跳。
小孩子不擅长于一心二用，正站在椅子上踮起脚点蜡烛，一回头，险些被手里的火柴烫着。
时间紧迫，月色顾不得多说，动动指头就让蜡烛自己亮起来，帽子一脱，直奔西屋。
郑凛冽也正开门出来，见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怔了一下。
“我查到了。”月色直奔主题，“放火的人叫蛇女，多半是个妖精。住在东山的蛇洞里，很会用蛇。她在收集人的精元，多半也是在修炼。你把地方找出来，我得空与你同去。好么？”
月色自问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郑凛冽的神情却有些恍惚。
她一抬眼，认真又严肃地说：“你答应我的，别忘了，我们要联手——”
“月色，”郑凛冽打断了她，“你……是不是很爱他？”他俊朗的脸隐隐僵硬着，一句话，说得无比艰难。
“……”月色别开脸，看向一边，一时间有些混乱，纠结于怎么说才不至于那么伤人。
郑凛冽一字一顿，“爱，还是不爱？”
“……爱。”她垂眸，又抬眸，说，“我现在……很爱他。”爱到不愿意他陪我去冒险。爱到想替他承担肩上的重量。
明明在一起没多久，但很奇怪，时间在他身上意义不大。
“我懂了。”郑凛冽慢慢地笑了一下，说，“我做错了，对吗？”保护你，推开你，彻头彻尾地输给了陪你闯，陪你爱。错得是有些离谱了。
“你没有错。”月色沉默片刻，淡淡地说，“我不勉强你，也许你也不会把我推得那么远。……我从前也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弯弯唇，“恰好有个人告诉了我而已。”
良久。也许早过了一刻钟也说不定。
郑凛冽说，“你查得很准确。蛇女的底细我也大概摸透了……只是害怕见你。”他扯了扯唇角，“明天夜里，我在庙里等你。”
月色愣了一下。
郑凛冽说，“你那么倔，蛇女的老巢，我不带你去，你也要自己闯的吧？”
郑凛冽有些后悔。
他本可以早早了解她的，比那个人更早。
但还是太晚了。
太晚了。